晨霧未散,青禾倚在寒玉峰的石欄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冰魄丹。
山風掠過,送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師尊——!”
石階下,一襲鵝黃襦裙的少女提著裙擺飛奔而來,發間金鈴叮咚作響。
她看起來雙十年華,眉眼如畫,笑起來時頰邊梨渦深深,靈氣逼人。
謝硯秋原本冷峻的眉眼在見到她的瞬間柔和三分:
“雲裳,慢些。”
青禾的指尖驀地收緊。
【謝雲裳。】
那個在原定命數裡,會成為謝硯秋道侶的姑娘。
少女親昵地拽著謝硯秋的袖角晃了晃:
“師尊答應今日教我新劍訣的!”
她眼珠一轉,忽然踮腳湊近:
“您昨夜是不是又沒休息?雲裳給您煮了安神茶……”
謝硯秋嗓音低沉溫和:“嗯。”
青禾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幕,心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
她認得謝硯秋那個眼神,溫和、縱容。
曾幾何時,那樣的目光,是獨屬於她的。
——
【原命軌跡】
雲荒大陸自混沌初開便分兩極而立,魔域與修仙界隔幽冥海相望,如陰陽雙魚首尾相銜,已對峙萬年。
魔域七十二城終年瘴氣繚繞,兩大魔尊坐鎮焚天殿,麾下百萬魔修皆以血煞為食。
而修仙界則以玄霄宗為尊,七十二主峰終年籠罩在清正劍氣之中。
謝硯秋執掌玄霄宗刑堂百年,道號“明微”,玄霜劍下亡魂無數。
墨發常年以冰魄簪束起,一襲墨藍袍繡著九重霜紋,行走時連空氣都會凝出細碎冰晶。
其座下三弟子謝雲裳,乃他百年前自屍山血海中抱回的孤兒。
那年魔修屠城,女孩蜷縮在親族屍骸間,手裡死死攥著半截桃木簪。
自此寒玉峰多了抹鵝黃身影。
“師尊~”
謝雲裳提著裙擺奔過石階,發間金鈴在劍氣中叮咚作響。
她天生道骨,短短百年已至元嬰,被稱作修仙界難遇的奇才。
此刻正將新悟的劍訣演練給謝硯秋看,劍氣掃過處,滿山靈花為之俯首。
謝硯秋並指點在她腕間,這個教導動作百年來重複過無數次。
少女卻突然貼近,帶著少女香的發絲掃過他下頜:“師尊,我比大師兄練得好了吧?”
峰頂忽然落雪。
這是謝硯秋情緒波動的征兆。
眾弟子皆知,仙尊雖對三弟子格外寬容,卻始終守著師徒界限。
曾有女修假借論劍之名投懷送抱,被玄霜劍氣直接掀出山門。
“雲裳。”
他拂袖退開半步,“去思過崖把《清靜經》抄三遍。”
他隱約知道小徒弟的心思,但畢竟是親手教導養大的孩子,總是不忍苛責。
進而養成謝雲裳嬌氣又霸道的性格。
這些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借機接近他的女子,都被他這個小弟子,明裡暗裡,教訓過,無一例外。
後來,在未被改變的命運裡:
謝硯秋自秘境歸來,身中蠱毒,神誌不清。
謝雲裳恰巧前來探望,被他拽入懷中。
少女羞怯卻未抗拒,一夜雲雨。
後來,他清醒過來,見床榻落紅,沉默良久,最終道:“我會負責。”
自此,修仙界第一人與他的小徒弟結為道侶,琴瑟和鳴,羨煞旁人。
而青禾——
本該永遠隻是一株未化形的青蓮。
——
“仙子?”
身後傳來清朗的少年音。
青禾回神,看見謝硯秋的大弟子陸昭站在廊下,手裡捧著個錦盒。
“仙尊命我送來的。”
他恭敬道,“說是……賠罪。”
盒中是一件天青色法衣,袖口銀線蓮紋栩栩如生,與她當初在秘境裡描述的一模一樣。
青禾怔住。
他不記得她,卻還記得……她喜歡的衣裳?
遠處,謝雲裳的笑聲隨風飄來。
少女正拽著謝硯秋的劍穗暗暗撒嬌,而那位素來冷情的仙尊,好似也沒有不耐煩。
青禾慢慢合上錦盒,長睫垂下,掩住了眼底的澀意。
【這算什麼?】
【天道給她開的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