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聽到賈母這般言語,心中猶如刀絞,卻隻能咬咬牙,再次重重地跪在賈母麵前,淚流滿麵:
“母親,是孩兒不孝!可寶玉此次犯下大錯,若不嚴懲,何以平民憤,又如何能向聖上謝罪?
此事已然直達天聽,今日朝堂之上,忠順親王彈劾孩兒,百官群臣也紛紛附議,指責孩兒管教無方,致使寶玉膽大妄為,犯下窩藏逃奴這等重罪。
聖上雷霆震怒,當堂嚴厲斥責孩兒,不僅罰孩兒一個月閉門思過,更是對賈府心生嫌惡。
母親,您疼惜寶玉,孩兒又何嘗不心疼,可家族存亡當前,孩兒實在是彆無他法!”
說完,賈政捶胸頓足,官帽歪斜,哪裡還有半分朝廷命官的體統。
賈母聽到賈政這番話,得知此事直達天聽,頓時兩眼一黑,身子搖搖欲墜。
王夫人和王熙鳳驚呼一聲,急忙伸手牢牢扶住賈母。
王夫人哭喊道:“老太太,您千萬要撐住啊!”
王熙鳳也是滿臉焦急,聲音顫抖地喚著:“老祖宗,老祖宗”
李紈和探春等一眾女眷也紛紛圍攏過來,滿臉擔憂與驚恐。
眾人七手八腳地照顧著賈母,有的輕拍賈母後背,有的遞上茶水。
好一會兒,賈母才緩緩回過神來,她雙眼無神,老淚縱橫!
賈政見賈母這般模樣,心如刀割,卻終究狠下心來,不再看向賈母。
他猛地站起身,官袍袖口一甩,轉身對周世安沉聲道:
“周大人,請隨我來!”
周世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揚,拱手道:“賈大人深明大義,下官佩服。”
說罷,他一揮手,身後兵丁立刻列隊跟上。
王夫人見狀,瘋了一般撲上前去,死死拽住賈政的衣袖,哭喊道:
“老爺!你不能啊!寶玉可是你的親骨肉啊!你當真要親手把他送進大牢嗎?!”
賈政麵色鐵青,猛地一甩袖,掙脫王夫人的拉扯,聲音冷硬如鐵:
“慈母多敗兒!若非你平日一味縱容,他何至於闖下這等大禍?
今日之事,已非家事,而是國法!容不得你婦人之仁!”
王夫人被這一甩,踉蹌後退,險些跌倒,幸得王熙鳳扶住。
她癱軟在地,淚如雨下,絕望地哭喊道:“老爺!你好狠的心啊!”
賈政充耳不聞,大步向前,領著周世安一行人直奔寧國府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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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內,賈寶玉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神色恍惚。
昨夜被關在此處,他心中既悔又懼——悔的是自己一時軟弱,竟在忠順親王麵前供出了蔣玉菡的下落;
懼的是此刻被關在宗祠內,前途未卜,不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懲罰!
“不過還好玌二哥而今不在家中,否則我定會”
寶玉喃喃自語,話音未落,後背便不自覺地繃緊,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日被賈玌鞭笞的劇痛。
那短鞭破空的聲音、皮開肉綻的灼燒感、以及事後不得動彈的滋味,至今想來仍令他指尖發顫。
"二爺"
忽然,宗祠側門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喚。
寶玉轉頭,隻見茗煙貓著腰溜了進來,手裡捧著個油紙包。
"你怎麼來了?"寶玉壓低聲音,慌忙四顧,"若被人發現——"
"二爺彆怕,"茗煙將油紙包塞進他懷裡,"是探春姑娘讓送來的,說是您最愛吃的玫瑰酥"
賈寶玉頓時隻覺鼻尖一酸。
展開油紙,有些酥餅碎了些許,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聞著這熟悉的香味,賈寶玉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砰!"
宗祠外先是一陣嘈雜,緊接著大門突然被踹開。
賈政帶著周世安等人氣勢洶洶闖了進來。
茗煙嚇得一個趔趄栽進供桌底下,險些打翻了香爐。
"孽障!還有心思偷吃?!"賈政怒不可遏,一腳踢飛碎落的酥餅,"還不快滾過來!"
寶玉被賈政這突如其來的嗬斥與舉動嚇得渾身一顫,驚恐地看向賈政以及進來的一眾人。
“老爺”
寶玉囁嚅著,雙腿發軟,緩緩朝著賈政挪去。
賈政雙目圓睜,怒視著緩緩挪來的寶玉,手指指著他罵道:
“你這孽子,還有何顏麵麵對列祖列宗?
窩藏逃奴,敗壞家風,此事已驚動聖上,交由官府處置,今日我便是協同官府來拿你,壓入大牢!”
此時,躲在供桌下的茗煙嚇得瑟瑟發抖,臉色煞白,偷偷探出頭來,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大氣都不敢出。
寶玉嚇得臉色慘白如紙,“撲通”一聲再次重重跪地,涕淚橫流地哀求道:
“父親,孩兒真的知道錯了,當時孩兒也是鬼迷心竅,求父親再給孩兒一次機會吧……”
賈政冷哼一聲,滿臉的痛心疾首:“機會?你一次次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一次次闖下彌天大禍。如今忠順王府追究到底,朝堂上下皆在關注,今日,我便不能再護著你!”
說罷,賈政轉頭,聲音沉重地對周世安道:“周大人,人在這,帶走吧!”
周世安一揮手,幾個如狼似虎的兵丁便上前架起賈寶玉。
賈寶玉掙紮著,聲嘶力竭地哭喊道:“父親,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饒了我吧祖母,救我母親,救我”
賈政背過身去,抬頭望著祠堂內兩位先祖的畫像,雙手緊握拳頭!
賈寶玉被粗魯地推進囚車,木質的囚籠發出"吱呀"一聲響。
他踉蹌著扶住欄杆,透過木柵的縫隙,看見榮國府門前聚集的人群中,王夫人已經哭暈過去,被王熙鳳和幾個婆子攙扶著。
賈母拄著拐杖站在台階上,身形佝僂,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祖母"賈寶玉哽咽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囚車緩緩駛過長街,路旁的百姓指指點點。
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聽說是窩藏了忠順王府的逃奴"
"嘖嘖,賈家二公子這次可真是栽了,我聽說啊"
“那可不他”
囚車緩緩駛過長街,路旁的百姓指指點點。
旁邊茶樓二層的窗戶"啪"地關上,隱約傳來"有辱門風"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