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盤膝而坐,就置身於那古老石殿陰冷的角落。青灰色的石磚早已被歲月磨去了棱角,泛著微微的涼意。他雙手交疊於膝上,掌心向上,指節因為微微用力而泛白,指尖如同有細小的絲線牽連般輕輕觸碰。他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呼吸緩慢而綿長,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吸納這石殿內殘存的所有一絲靈力。
體內的力量就像是一條蟄伏已久的蛇,在錯綜複雜的經脈中緩緩遊走。那力量帶著灼熱的溫度,遊走之處,經脈微微發燙,有一種莫名的脹痛感。可他咬牙堅持著,這是他掌控這股血脈力量的第一步,絕不能輕易放棄。
靈月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注視著他。為了不引起力量的異常波動,她將自己的妖氣收斂得乾乾淨淨,周身的氣場平靜得如同這寂靜的石殿。她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敏銳地感知著那股在他體內湧動的力量。她能感覺到,那力量並未完全安靜下來,時不時在他的皮膚下鼓動,如同暗流湧動,仿佛隨時會衝破表層,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還疼嗎?”她終究放心不下,輕聲問道,聲音在這空曠的石殿內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陳玄沒睜眼,隻是輕輕搖頭,額前的碎發隨著動作微微晃動:“像被火烤過一遍。”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無常子站在另一邊,手中握著一麵魂鏡。那鏡子光滑如鏡,映照出陳玄體內流動的氣息。他緊緊盯著鏡中的畫麵,眉頭微微皺起。血色依舊濃烈,那如同鮮血般的力量在他經脈中肆虐,仿佛一頭失控的野獸,但與昨日相比,已不再狂躁得無法控製,偶爾閃現的金光也變得穩定了些,像是給這混亂的力量套上了一層薄薄的枷鎖。
“比昨天好多了。”無常子收起鏡子,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至少你不會一抬手就把屋頂掀了。”他的語氣輕鬆,試圖緩解這壓抑的氣氛。
陳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算是笑了笑,那笑容卻帶著幾分苦澀和無奈。
他們都知道,這隻是開始。
血脈的力量遠比他們想象中更加複雜和難以馴服。它古老、沉重,帶著某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意誌。那種意誌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帶著歲月的滄桑和傲慢,哪怕隻是初步掌控,也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毅力。
“記住,彆想著壓製它。”神秘人的聲音突然從記憶裡浮現出來,那是昨夜,當那可怕的風暴平息後,神秘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那聲音低沉而神秘,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
隨後,他便離開了這座遺跡,隻留下一枚古玉簡給陳玄。那玉簡通體溫潤,散發著淡淡的青光,上麵的符文古老而神秘,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力量波動。
“當你真正需要它時,它會回應你。”神秘人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陳玄緩緩睜開眼,掌心浮現出一絲血色靈力。那靈力如同紅色的絲線,緩緩流轉,沒有暴動,也沒有抗拒,就像一個聽話的孩子。
他看著那抹紅光,眼神平靜如水,深邃的眼眸中倒映著那靈動的光芒。
“來吧。”他低聲說,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決然,“我們試試看。”
——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靈月嘗試用妖氣模擬他的力量波動,以引導他感知節奏。她站在陳玄身旁,周身妖氣緩緩流轉,努力地控製著妖氣的頻率和強度,試圖與陳玄體內那股血脈力量相呼應。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額頭上微微滲出細密的汗珠。
無常子則負責監測他的經脈變化,防止再次失控。他手中的魂鏡時刻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不時在他手中翻轉,鏡中的畫麵清晰地映照出陳玄體內每一根經脈的靈力流動情況。他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
可即便如此,每一次調動力量,都會帶來劇烈的反噬。
起初隻是輕微的刺痛,像是針紮在骨頭上,那種刺痛讓陳玄的眉頭微微皺起,但還能忍受。後來變成了灼燒感,仿佛有火焰順著經絡燃燒,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再後來,那種感覺演變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有一次,他在調息時突然倒地,額頭冷汗直流,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整個人顫抖不止,如同風中飄零的落葉。
“停下!”靈月立刻伸手扶住他肩膀,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中滿是擔憂和心疼,仿佛那痛苦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彆碰他!”無常子喝止,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同時將魂鏡擋在兩人之間,鏡麵散發的光芒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靈月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的擔憂如同一團化不開的迷霧,她看著陳玄痛苦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
陳玄慢慢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乾裂,額角青筋暴起,如同蜿蜒的蚯蚓。
“我沒事。”他沙啞地說,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一絲疲憊和虛弱。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團暗紅色的靈力,那靈力閃爍不定,如同即將熄滅的火焰。卻在下一秒炸開,化作點點火星消散在空氣中。
“還是不行。”他低聲道,聲音中充滿了失落和不甘。
靈月蹲下身,看著他,眼神中滿是心疼:“你太急了。”
“我不是急。”陳玄苦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無奈,“我隻是……怕它等不及。”他抬頭看向遠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厚重的石壁,那裡有一道微弱的光點,似乎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他知道,那不是錯覺。那光點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指引,讓他的內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
黃昏時分,天邊被染成了橙紅色,如同一幅絢麗的畫卷。靈月悄悄走進偏殿。
她取出一小塊白玉片,那白玉片潔白如雪,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她手指輕劃,指尖如同靈動的舞者,寫下幾行字:
【陳玄體內金光非單一意誌,疑似多重封印痕跡】
寫完後,她將玉片藏進袖中,回頭看了眼仍在修煉的陳玄。
他盤膝坐在原地,雙目緊閉,眉頭微皺,額角滲出細密汗珠,在昏黃的光線中閃爍著微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什麼搏鬥,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沉重的回響,仿佛要掙脫這身體的束縛。
她抿了抿唇,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轉身輕輕離開,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
——
第七天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石殿的小窗灑在陳玄身上。他終於能讓那一絲血色靈力在掌心穩定停留超過三息。那靈力如同紅色的寶石,散發著迷人的光芒,在他的掌心平穩地流轉。
他緩緩睜開眼,掌心的光芒逐漸黯淡,最終徹底消失。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胸口一陣發悶,喉間泛起腥甜,一股鮮血湧上喉嚨,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成了。”他低聲說,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和喜悅。
靈月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如同春日裡綻放的花朵。
無常子卻沒有放鬆,而是盯著他看了許久,他的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要穿透陳玄的身體,探尋他靈魂深處的秘密。許久,他才開口:“你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陳玄頓了頓,點頭:“一個聲音。”
“說什麼?”無常子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他說,‘你隻是第一個。’”陳玄的聲音低沉而凝重,仿佛那聲音還在耳邊回蕩。
空氣瞬間凝固,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靈月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的擔憂愈發濃重。
無常子眼神一沉,握緊了手中的魂鏡,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什麼意思?”靈月低聲問,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不知道。”陳玄搖頭,眼神中滿是疑惑,“但我有種預感……這股力量,並不隻是屬於我一個人。”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指節分明,骨節泛白,那手掌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還有彆人。”他說,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
當天傍晚,夕陽的餘暉灑在遺跡的每一個角落。神秘人留下的玉簡突然發出微弱光芒,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閃爍不定。
陳玄察覺到異樣,立即取出玉簡。那玉簡在他手中微微顫抖,上麵的文字依舊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層迷霧所籠罩,隻有幾個字隱約可見:
“以血為引,啟封之道。”
他心頭一震,仿佛一道閃電劃過黑暗的夜空,讓他心中豁然開朗。
靈月湊過來,看著那幾個字,眉頭緊鎖,陷入深深的思考:“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陳玄喃喃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迷茫,“但我覺得……它在等我。”
他將玉簡收回懷中,抬頭看向遠方。那道光點依舊閃爍,而且比之前更亮了一些,仿佛在向他發出召喚。
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中帶著一絲決然和勇氣,站起身。
“我們該走了。”他說,聲音低沉而有力。
靈月和無常子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點點頭。
風穿過遺跡,發出呼呼的聲響,吹動陳玄的黑袍,衣角翻飛,帶起塵土。
他邁出一步,腳下的地麵微微震動,仿佛在回應他的力量。
掌心再度浮現出一抹血色靈力,這次,它安分地停留在原地,沒有暴動,也沒有掙紮,如同被馴服的野獸。
他低頭看著那抹紅光,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自信和從容。
“這一次。”他低聲說,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會控製住你。”
然後,他邁步向前,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之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殘影。
遠處,一道金色流光劃破天際,照亮了整片荒野,仿佛在為他們的前行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