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內,酒過三巡。
高育良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涼拌木耳,突然狀似隨意地開口:"小瑜,你還記得上次在大院見到的趙書記嗎?"
梁瑜正給孟鈺盛湯的手微微一頓,又不動聲色地繼續舀湯,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記得,那位可是我們漢東的一把手,我怎麼忘的了。"
高育良微微頷首笑到:"趙書記已經進京了,是去接政協的重要崗位。"
梁瑜將盛好的湯碗輕輕放在孟鈺麵前:"這是好事啊,趙書記在漢東工作多年,政績斐然,這次升遷也是水到渠成。"
高育良輕輕"嗯"了一聲,指尖在保溫杯上輕叩兩下:"聽說他臨行前,特意向上麵推薦了幾個乾部。"
他的目光在梁瑜臉上逡巡,"你覺得這個舉動如何?"
包廂裡一時安靜下來,連孟鈺都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悄悄放下了筷子。
梁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著這個動作整理思緒:"趙書記愛才惜才,這舉動也合乎情理。"
梁瑜放下茶杯,聲音不卑不亢,"不過具體人事安排,還是要看組織上的考慮。"
高育良鏡片後的目光閃了閃,溫和的笑道:"小瑜,我們幾個人私下談談,不妨暢所欲言。"
"老師見諒。"梁瑜輕笑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沉默片刻後,他決定還是給高育良透露一些信息。若往後老師還是一意孤行,也算儘了這份師生之誼,如果真能渡過難關,那這漢東…。
"我也就是聽長輩念叨。"茶湯清澈,映出他平靜的眉眼,"近日京城強調作風建設,想來地方也會貫徹落實。"
高育良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肴肉,細細咀嚼:"作風建設確實至關重要。"聲音漸低,似在自語。
吳慧芳適時地插話道:"嘗嘗這個蟹粉獅子頭,火候剛剛好。"她熱情地為眾人布菜,巧妙地化解了稍顯凝重的氛圍。
"對,都動筷吧,菜涼了可惜。"高育良也揮手招呼,仿佛方才的試探從未發生。
酒席漸漸入了尾聲,高育良最後抿了一口茶,將保溫杯輕輕蓋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時候不早了。"高育良看了看腕表,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在座眾人,"明天小瑜還要去學校報到,大家今天就到這裡吧。"
眾人紛紛起身,實木椅子在地毯上挪動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走出包廂,夜風迎麵拂來,帶著初秋的涼意。
高育良站在車門前,他轉向梁瑜,鏡片後的目光深邃如潭:"小瑜,今晚的話,老師記在心裡了。"
梁瑜微微欠身:"學生妄言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目送高育良的車駛離,很快又有兩輛未鳴笛的治安車悄然駛來。
祁同偉轉身笑道:"今晚喝的酒,酒勁有點大,就不開車了,我讓人送你們到停車場吧。"
梁瑜看著那輛寫作治安二字車輛,搖了搖頭:"路不遠,我和小鈺走走就好。"
祁同偉也不勉強,拍了拍梁瑜的肩膀:"行,那下次再聚。"
兩輛治安車先後駛離,孟鈺望著遠去的車影,眨了眨眼:"祁哥是什麼職位啊?能這麼調用治安車。"
梁瑜牽起她的手往學校方向走去,掌心傳來溫軟的觸感:"省治安廳廳長。"
"是麼?"孟鈺瞪大眼睛,今天祁同偉那些平易近人的舉動在腦海中閃回,"真沒看出來不過他這樣不是公車私用嗎?"
梁瑜搖了搖頭,堅持著自己的方針:"我們管好自己就夠了,我就一大學生。
還是說我們孟大記者要報導一下?到時候祁哥拉你爸去喝茶,我可攔不住啊。"
孟鈺輕輕給了他一腳:"我像那種不懂事的傻白甜嗎?"
與此同時,最先駛離的奧迪車內,吳慧芳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怎麼會在宴會上問那種話題?"
高育良揉了揉眉心:"有什麼不妥嗎?"
吳慧芳眉頭緊蹙:"這種話題,你該把他叫到書房單獨談,何必在餐桌上當著這麼多人"
高育良突然輕笑一聲,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正因為是公開場合有些話私下裡說的太明白,反而不好。"
吳慧芳還想說什麼,卻見高育良已經閉上眼睛假寐,隻得輕輕歎了口氣。
另一邊的梁璐,一直到進了家門才忍不住開口道:"從漢大到這兒十多分鐘,你攥著手機的手就沒鬆過。"
祁同偉沒有回答,徑直走向酒櫃,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又是這樣!"梁璐突然提高了音量,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要真想害你,我當初何必——"
"還用我點明?"祁同偉猛的轉身不耐煩的厲聲道:"中央要作風整頓,我們漢東乾不乾淨,你在省委大院住了十餘年比我清楚吧!”
梁璐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震住,精心修飾的眉毛高高揚起:"你既然知道這樣,就應該快刀斬亂麻,早點把山水莊園那邊的尾巴斷了。"
"拿什麼斷?!"祁同偉猛地拍向茶幾,玻璃桌麵震得嗡嗡作響,"山水集團的股權架構、趙家在漢東經營了二十年的利益網絡,這些是說斷就能斷的?"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趙立春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割肉嗎?"
梁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但她還是挺直了脊背:"說到底,是舍不得你那心肝寶貝吧?山水莊園的金絲雀,你養得可精心了。"
空氣瞬間凝固,祁同偉脖頸青筋暴起,抓起酒瓶狠狠砸向牆麵:"梁璐,我真是受夠了!跟你這種生活在溫室裡的女人,永遠說不通!"
梁璐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祁同偉,彆忘了是誰把你從山溝裡撈出來的,你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
"砰"的一聲,重重摔上的屋門打斷了她的話語,整個彆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