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瑜的麵色依舊平靜,並未推辭,隻是謙和地微微頷首:“長者賜,不敢辭,多謝黃老。”
說罷,他自然地牽著孟鈺,在眾人複雜目光的注視下,走到孟德海的身旁入座落座。
孟鈺坐在他身邊,看著對麵表姑黃璐那如同調色盤般變幻、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
卻是忍不住笑意,趕緊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無聲地笑了出來。
黃璐雖然沒看清孟鈺低頭在笑什麼,但那微微聳動的肩膀和壓抑的姿態,在她看來就是十足的炫耀!
她心中更是氣惱:“這死丫頭!男朋友背後有省裡的三把手做靠山也不早說!果然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得厲害。”
黃嚴軍仿佛完全沒看到席間的暗湧,他氣定神閒的拿起分酒器,給自己麵前的酒杯斟上酒。
“來,小梁!”黃嚴軍率先舉起自己的酒杯,他目光如掃過桌上神色各異的眾人,聲音洪亮道:
“今天這頓飯,既是家宴,也是緣分!小梁是高書記的得意門生,更是我們小鈺的男朋友。
這雙喜臨門,值得好好喝一杯!大家舉杯,為了這份難得的緣分,也為了我們漢東省人才輩出的未來!”
眾人哪敢怠慢,紛紛舉杯應和,隻是這杯酒喝下去,滋味卻是各不相同
像黃璐隻覺得那清脆的碰杯聲格外刺耳。
看著梁瑜被父親如此抬舉,坐在本該屬於她丈夫或兒子的核心位置上談笑風生,一股邪火就直衝腦門。
她狠狠剜了一眼旁邊的丈夫,對方卻隻是低著頭,盯著麵前紋絲未動的菜碟,仿佛上麵有朵花。
窩囊廢!黃璐在心底咬牙切齒的暗罵,如果不是老爺子升的遲,自己哪輪的到他。
孟鈺此刻正努力控製著麵部表情,她借著低頭夾菜的間隙飛快掃了黃璐一眼。
看著表姑那副強顏歡笑的模樣,她心裡的小惡魔簡直要跳起舞來。
而梁瑜本人則成了席間的焦點,黃嚴軍顯然對他興趣濃厚。
話題時不時引向他,詢問他對一些時事、政策的看法。
梁瑜自也沒少在電話裡跟高育良談及這些,所以回答得也是不卑不亢。
引經據典間顯露出的深厚積累和政策敏感度遠超同齡人。
黃嚴軍聽得頻頻點頭,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讚賞之色:“好!有見地!思路清晰,見解深刻!育良書記果然教導有方啊!”
這頓飯,在黃嚴軍的主導和梁瑜的意外閃耀下,氣氛變得既熱烈又微妙。
”飯畢,眾人移步客廳喝茶敘話,眼看窗外華燈初上,孟德海率先起身,姿態恭敬地向黃嚴軍告辭:
“舅舅,時間不早了,您也該早些休息,保重身體,我們就不多叨擾了。”
黃嚴軍點點頭,也站起身,目光落在梁瑜身上,笑容依舊和煦:“好,德海說得對,也是該早點休息了。”
他特意轉向梁瑜,“小梁啊,今天能認識你這麼個青年才俊,我很高興,以後常來家裡坐坐。”
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梁瑜的肩膀,帶著一種長輩式的鼓勵和親近,“代我向高書記問個好。”
“一定帶到,多謝黃老款待。”梁瑜微微欠身,態度恭敬而不失從容。
黃忠啟也趕忙上前,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主動向梁瑜伸出手:“小梁,以後多交流。”
梁瑜與他握手,溫和道:“表伯客氣了,今天您的那席話,我真的受益匪淺。”
輪到黃璐時,氣氛就有些尷尬了。她擠出一個笑容,對著孟德海一家道:“德海、弟妹、小鈺,路上慢點啊。”
目光掠過梁瑜時,終究沒能說出什麼像樣的客套話,隻是含糊地點了點頭。
眾人走向玄關換鞋。黃嚴軍親自送到了門口,站在玄關處。
他沒有再往外送,這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決定的距離感,但已是極高的禮遇。
孟德海的車就停在樓下,孟鈺挽著梁瑜的手臂,崔宜走在孟德海身邊。
來到車旁,孟鈺開口挽留道:“爸,媽,都這麼晚了,開車回去也挺累的,要不今晚就去我那兒住吧?我那地方夠。”
她說著,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梁瑜,示意他幫腔。
梁瑜也立刻會意,語氣誠懇地挽留道:“孟叔崔姨,小鈺說得對,這麼晚了,路上也不安全,不如就在這邊休息一晚。”
崔宜輕輕搖頭,笑容溫和卻帶著堅持:“還是不了,小李已經在車上等著了,說好了今晚回去,也不好臨時變卦讓他白等。”
孟德海也回身,語氣沉穩的開口道:“嗯,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京海那邊的事務千頭萬緒,很多工作等著回去處理,也不好耽擱。”
孟鈺眨了眨眼,帶著點好奇追問:“什麼關鍵時刻啊?這麼急?”
孟德海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梁瑜,並未停留太久,但話卻是對著女兒說的。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落在幾人耳中:“京州的位置,即將出缺,李書記,對這個位置,也需要全力以赴去爭取。”
說到這,孟德海心中念頭飛轉,目光再次掃過梁瑜年輕稍顯稚嫩的麵孔。
如果李達康能成功上位京州市委書記,對自己而言,這將是一本萬利的政治投資。’
有了梁瑜這個未來女婿作為天然的紐帶,不僅李達康會對他更加倚重。
自己的舅舅黃嚴軍,乃至漢東三把手高育良,在關鍵時刻都會成為他仕途的助力!
晉升的瓶頸,似乎已經不複存在,剩下的,不過是時間的積累和恰到好處的運作……。
想到此處,他看著梁瑜的目光裡,欣賞之餘,也不免帶上了一絲極其複雜的感慨。
梁瑜將孟德海那轉瞬即逝的眼神和意味深長的話語儘收心底,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適時地露出幾分恍然大悟,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難怪孟叔您這麼急著趕回去。”
京州市委書記即將外調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次得知,畢竟他也隻是個大一新生。
官場這潭深水中的波動,實在還未到需要他時刻關注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