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暖還是高估了自己。
剛才那點山路,還是有台階的,都爬得要死要活的,這沒有路的山路,簡直要命了。
深一腳,淺一腳,可能踩在石頭上,可能踩在灌木上,可能踩在泥濘地裡。
這個季節的山上還有蟲,有蛇,幸虧人多,要不然的話,安暖可真不敢在山裡這麼走。
楚雋本來走在安暖前麵,沒一會兒之後,就特意慢了一些,落在了後麵一點,和安暖並排。
“怎麼樣,這路能走嗎?”楚雋低聲道。
“行。”安暖叉了腰點頭:“還可以。”
三裡,放在平地上走直線那是不遠的。對一個成年人來說,都不是問題。
但在山裡就不一樣了。
三裡的直線距離,在山裡繞,不知道能繞出多遠去。
何況那麼難走的路,每一步所消耗的比走在正常路上消耗的,要多得多。
又走出十分鐘,天光大亮,已經開始有些熱了。
安暖也開始喘氣了。
昨天一夜未睡啊,又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能不累嗎?
“還爬得動嗎?”楚雋看著安暖那模樣,感覺她一點不行了。
喘著粗氣,小臉煞白,汗水嘩啦啦的。
“有點累。”安暖說:“還行。”
“我覺得你不太行。”楚雋扶著安暖的胳膊:“來吧,彆客氣,我扶著你。”
“……”
安暖默許了。
幸虧楚雋沒說背著她,當然,這個道路狀況也不太允許,不然的話,抱著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終於,看見了三裡外的桃花林。
這個地方和剛才不一樣。
剛才是在路邊,是一個晚上雖然沒人,但白天人來人往的地方。
這個地方就不一樣了。
這一片桃花林雖然美,但是因為在山的深處,沒有方便的道路,所以彆說是來這裡,就是知道的人都少。
一片大山,人來人往的地方,也就是開發出來的,有便捷道路可走的地方。
大部分的地方是隻有本地人才偶爾會路過的,遊客走不到這裡。
“就是這裡了。”帶路的人終於停了下來:“你們看……”
下一秒,他的聲音好像是被咽回去了一樣,或者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剩下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安暖也走了過去,抬頭看向麵前的一片桃林。
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一陣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被風吹往四麵八方。
這不是桃花林,這是人間地獄。
安暖抬頭,隻見在高高低低的桃花樹枝上,掛著大大小小的屍塊。
屍塊上沒有衣服,都是裸露的。
有些部位能夠清晰的辨認,比如大腿,手臂,胳膊。有些部位,不能清晰的辨認,隻能看出是一些器官,一些肉,或者一些臟器,甚至能看見糾結在一起的腸子。
這些屍塊都是血淋淋的掛上去的,在樹枝上,地上,能看見明顯的血跡。不過吹了幾個小時,現在已經吹乾了。
就算是見多識廣的刑偵人員,也少見這麼慘烈的現場。
有幾個經驗不是那麼豐富的,當場就吐了。就算是身經百戰的老刑警,胃裡翻滾著也不是很舒服。
安暖也覺得有點不舒服。
昨晚上沒怎麼吃,早上也沒顧上吃,又一宿沒睡,還走了一段山路。
身體的不舒服,加重了精神的不舒服。
就像是人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比如沒睡好,餓了或者病了的時候,格外容易暈車一樣。這也是一樣。
安暖在懷裡摸了摸,摸出一盒糖來,自己吃了一顆,給大家也分了分。
她目前還沒有找到特彆清涼的薄荷糖,要不然的話,吃了會更舒服一些。
楚雋呼出口氣:“乾活兒吧。”
眾人忙活起來。
將一個人的屍體分成若乾塊,將每一塊,掛在一棵樹上,凶手避免不了在林子裡來回的走動。無論他再小心,也一定會留下各種痕跡。
很快,就在桃花林的中間,找到了分屍的地方。
地上全是血跡,還有一些碎肉。
“安同誌,你過來一下。”
安暖快步走了過去。
這是一塊相對平整的地麵,地麵上有挺多血跡,還有被割碎的草葉。
“這就是凶手分屍的地方了。”老劉說:“血跡,碎肉,皮膚組織……凶手就在這個地方,將死者分成一塊一塊的。”
雖然看不見,但是可以想象。
法醫隻跟來一個董紫鶯,要是靠她一個人收拾這些殘肢,恐怕一天都乾不完,隻能大家一起動手。
安暖也不閒著,來的都是打工人,誰也彆想偷懶。
董紫鶯有點分神,她正在收拾一塊大腿,眼角餘光裡,看著安暖也在忙活。
安暖麵前是一副臟器,她離的遠,看不清是什麼部位,但不管是什麼部位,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心理刺激。
在荒林裡麵對這一切,和在法醫室的解剖台上看見這一切,那可是完全的兩種感覺。
安暖怎麼做到這麼淡定的?
大家一起動手,一個小時後,所有的屍塊都清點出來了。
“少了最重要的一塊。”楚雋看著彙總過來的報告:“受害者的屍體已經大致拚湊出來了,身體和四肢,內臟都是完整的。但是沒有頭顱。”
很麻煩。
沒有頭顱,就很難確定死者身份。
安暖跟著一陣忙活,一直到中午,才將現場全部勘察清楚,準備下山。
不知何時,楚雋到了身邊。
“感覺怎麼樣?”
“啊?”安暖被問了一聲,轉頭看他:“什麼怎麼樣?”
“對凶手和作案動機,有什麼想法?”
安暖道:“情殺。”
“你也覺得是情殺?”
“是。”安暖道:“這山上的樹何其之多,可他選的,偏偏是桃樹。而且是不結桃子的觀賞性桃樹,這種樹在花期和其他的樹區彆很大,就是花特彆漂亮。而桃花,代表的是男女之情。”
“你想的和我差不多。”楚雋道:“情殺,而且和這一片桃花林有關的情殺。凶手和死者可能曾經在桃花樹下定情,一朝反目,便將情人殺死在這個地方。”
這種愛很可怕,但這種人,是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