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轉過身去的那一刹那,她用眼角的餘光,又深深地瞅了一眼那個還在“傻笑”的葉空,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懂,有不甘心,有失落,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解脫。
軒家父女灰溜溜地走了,靈堂裡的氣氛卻一點兒沒緩和。葉家的子弟們雖然覺得解氣,可更多的是對將來的迷茫,還有對這七位女子的擔憂和敬佩,那真是打心眼兒裡的。
高台上,蘇知月對著靈堂裡還站著的葉家族人,還有那些沒在第一時間開溜的賓客,微微點了點頭,聲音恢複了幾分商場女強人的冷靜和從容:
“各位,今天是葉家的大日子,家門不幸,讓各位看笑話了。稍後,就是十位英靈出殯的時候,還請各位……”
她話還沒說完,一直昏迷著的葉淩天,竟然悠悠地醒了過來。
“爺爺!”葉空第一個“發現”,帶著哭腔就撲了過去,當然,他把握著分寸,隻是趴在葉淩天旁邊。
秦昭儀也趕緊上前,又給葉淩天把了把脈,過了一會兒,她才稍微鬆了口氣:“老太爺吉人自有天相,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隻是身子骨還虛得很,不能再受刺激。”
葉淩天慢慢睜開那雙渾濁的老眼,眼神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當他瞧見並排站在高台上,抱著骨灰壇的蘇知月七個女人的時候,之前的記憶一下子全回來了。
那張蒼老的臉上,頓時湧現出數不儘的感激和愧疚。他掙紮著就想坐起來,卻被蘇知月和秦昭儀一左一右輕輕按住了。
“老將軍,您身子要緊。”蘇知月的聲音溫柔了不少。
“是啊,爺爺,您可彆激動。”秦昭儀也柔聲勸著。
葉淩天瞅著她們,老淚止不住地往下淌,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好孩子,你們這又是何苦啊!我葉家我對不住你們,更對不住嘯宇他們啊!”
他以為,這七個好孩子,是為了保全葉家最後那點臉麵,才想出這麼個下策,用這種法子來嚇唬那些想看葉家笑話的小人,不讓葉家徹底成了彆人的笑柄。
他掙紮著,眼神在七個女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蘇知月身上,聲音都帶著哽咽了:
“知月丫頭,你們的心意,老頭子我心領了。但你們的終身幸福,不能就這麼葬送在葉家,葬送在空兒這個!”
“唉……”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全是心疼。
其餘的葉家族人聽了這話,也都反應過來了,紛紛點頭,瞅著那七個女人的眼神裡,全是感激。是啊,她們個個都是天之驕女,怎麼可能真的願意嫁給一個傻子,還是一塊兒嫁?
肯定是,肯定是權宜之計,為了葉家的名聲啊!
蘇知月卻輕輕搖了搖頭,她一字一句,字字都像砸在眾人心上:
“老將軍,您想左了。我們姐兒幾個,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衝動,更不是圖什麼葉家的虛名兒!”
那複雜的眼神掠過依舊“癡傻”的葉空,那裡頭,有憐惜,有豁出去的決絕,還有一絲旁人根本瞧不明白的期盼。
“我蘇知月,還有我這六個妹子,今天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從肺腑裡掏出來的!”她聲音不高,卻硬是帶著股誰也甭想掰彎的勁兒,“我們,是真真正正要嫁給葉空,做他的女人,給他生兒育女,給葉家,把這香火續下去!”
秦昭儀也接了上來,她那素來清冷的眸子裡,竟也透出些暖意:“爺爺,空兒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我們比誰都清楚。
可我們更信,葉家的爺們,就沒一個是孬的!
就算空兒一時糊塗,我們也會陪著他,不離不棄。再說了……”
她話鋒陡然一轉,那眼神,意味深長地瞟了葉空一下,“誰又能一口咬定,空兒他就一直這樣了呢?”
這話一出來,葉淩天,還有那些葉家人,再一次傻了眼。他們先前還當這七個女子是為了保全大局,才出此下策,哪兒能想到,她們竟是來真的?!
葉淩天嘴唇哆嗦著,想說點什麼,卻覺得嗓子眼兒裡乾得能冒煙。他活了這大半輩子,什麼風浪沒見過?可眼麵前這一出,真讓他覺著,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在做夢呢!
“可……可這……”葉淩天急得不成,“這怎麼使得啊?你們七個,空兒他,他現在!”
蘇知月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地打斷了他:“老將軍,這事兒,我們姐妹早就合計妥了。從今兒起,我們就是葉空的媳婦,是葉家的人。至於往後怎麼過日子,怎麼給葉家開枝散葉,我們心裡,也都有數。”
秦昭儀往前挪了一步,眼神沉靜地瞅著葉淩天,然後,慢慢地,轉向了葉空,那聲音,清清楚楚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為了確保葉家血脈能傳下去,我們姐妹幾個合計了,從今天開始,每人輪著陪夫君葉空一個月。直到葉家有後!”
這話,我的老天,簡直比剛才那幾道雷加起來還響!
連葉空臉上那憨笑都差點掛不住了。輪流陪伴?一個月?
他瞅著秦昭儀那張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卻又帶著股不容任何人說“不”的勁兒的臉,心裡頭,那真是五味雜陳,翻江倒海!這些嫂嫂們,為了葉家,當真是當真是豁出去了!
葉淩天隻覺得腦瓜子“嗡”的一聲,天旋地轉,差點又一頭栽過去。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該感激得痛哭流涕呢,還是該為這幾個女人的下半輩子悲哀?
出殯的儀式,就在這麼一種複雜到讓人喘不過氣,又壓抑到骨子裡的氛圍中,開始了。葉家十傑的棺槨,沉甸甸地被抬了起來。
蘇知月她們七個,各自捧著對應兄長的骨灰壇,神情肅穆得像冰雕雪塑,緊緊跟在靈柩後頭。葉空呢,則被安排著走在最前頭,由兩個族裡的叔伯攙著,臉上還是那副懵懵懂懂,癡癡傻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