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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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傘天將黑,林秀水拿桐油進屋裡。

小荷在玩打嬌惜,手裡握著小棍,上頭有繩,手一甩抽的那木頭尖兒到處亂竄。

“新買的耍貨?”林秀水避開這亂旋的東西,她將桐油放在門口桌子上。

小荷玩得更起勁,她蹲地上大聲說:“娘帶我去藥鋪,說我乖給我買的。”

“放屁,一進那藥鋪裡頭,拽都拽不住,”王月蘭慣會拆台,“沒法子拿了三文錢買這東西,這才進去,郎中看了後叫我上太平惠民局拿點治積熱的熟藥。”

林秀水放了心,她趁天還有些亮光,把前兩天縫好的油布手套拿出來,堆在竹籃裡,搬了小桌到天井,坐好後取小刷蘸桐油,塗在手套的接縫處。

原先已經塗過兩遍柿漆,她仍不滿意,仔細觀察給姨母的,翻到背麵裡頭沾了不少藍綠色。

姨母說她隻用過兩三天,表明柿漆防不住水,這東西還是染布好用。

她正細細塗抹桐油,恰好王月蘭拿壞米出來喂雞,她便停了手道:“姨母,明日你先拿二十雙去染肆吧,叫娘子們用了先試試,要是滲水,不好抓握,就退回來我再改改。”

這活已經接了好幾日,苦於沒有桐油,林秀水即使縫好了,也壓著沒給,得對彆人負責。

畢竟油布再好也沒法代替後來的塑膠。

這種單油布做得還欠佳,林秀水已經在想日後往內裡糊紙的事情,聽說有種清江紙材質特彆堅韌,都能做成紙瓦蓋頂擋雨。

不過她還是太窮了,紙可比桐油貴多了,桑橋渡一百二十戶人家,也就十來戶能用紙糊窗戶的。

賣油布手套的事,隻能一步步來。

王月蘭走過來拿起手套瞧,捏了捏那手套前麵,覺得有些硬,不知道浸到熱湯裡會不會好些,得明日叫人先試試。

林秀水一路走來都在尋思張娘子的話,此時便道:“姨母,張娘子說叫我明早上南貨坊東頭那邊,把她占的地方分我點。”

“什麼?她說叫你去南貨坊那?”王月蘭連問兩句,而後自顧自地接著說,“那地方是個好地方,隻是不大好混。”

“我記得她支攤那裡不大,擠擠也不大好,你應下了?”

“沒呢,我隻說自己先去那瞧瞧。”

林秀水有自己的考慮,她眼下在桑樹口的生意算不上很好,想先占著這地,再上南貨坊那瞧瞧,地方合不合適。

至於在張娘子旁邊擺攤,她沒有答應,主要張娘子是賣糖粥的,吃食跟她補衣裳實在不大相合。

到時候人家燒爐子,加炭取炭,總有灰要落到邊上的,而她補衣裳還行,要是補傘,桐油味把人家糖粥蓋過去,遲早得出事。

王月蘭知道她有成算,沒有多說,哪怕她倆是親的,有些閒話和指教也少說為好。

吃過飯林秀水便睡了,但左右睡不著,早早醒來。

林秀水蹲在後門洗臉,用刷牙子時,報曉的僧人從橋邊過來,敲著鐵板兒,報了五更天,又喊:“天色陰晦。”

今日是個陰天,陰天必有霧。

桑橋渡霧大,溪上連船影都瞧不清,但到了南貨坊那地界,同樣五更天,霧卻薄薄一點。

林秀水覺得,這裡人太多,霧全被他們吸到肚子裡去了。

要說桑樹口清淨,五更天隻有貓狗叫兩聲,可這裡早早地擺攤叫賣,過了橋東邊是南貨坊,那邊賣蠶匾的,又賣蠶沙,也就是蠶糞,二月下雨天,要撒蠶沙,捆桑繩,正月種了桑秧,到這會兒要修桑,所以還有賣桑剪的。

桑青鎮蠶桑事務為重,到三月就進了蠶月,這時賣蠶桑的東西多,南貨坊要等辰時才開門。

而橋西邊則是南瓦子,也叫瓦舍,是鎮裡人聚樂玩耍的地方,那裡頭排場大,有茶肆、酒肆、勾欄、食鋪、看棚,又有諸般雜劇、蹴鞠、相撲、說書等表演。

林秀水可掏不起銀錢看,倒是這外頭地麵,也就是瓦舍前的大道,因這種地沒有可征稅的人,叫公科地,那些混不到瓦舍裡的趕趁人和路岐人隻能這種地打野嗬(表演)。

什麼做傀儡戲、唱雜劇的,起早就引得人飯也不吃,隻管湊到跟前看,反正這麼早的天,林秀水都沒能擠進去。

至於張娘子說的地方,實在有點小,林秀水施展不開,她放眼瞧去,這全部的空地竟是都擺滿了浮鋪棚屋地攤,她能插個空進去的地都沒有。

甚至街上供驢子、牛走路的道,也全擠占了貨物,反正侵街他們也不怕,大不了交個侵街房廊錢。

南貨坊之大,壓根容不下她。

林秀水灰溜溜回到桑樹口,見到來收商稅的李巡欄,還是有點不甘心,“李巡欄,那南貨坊和瓦子邊上,有沒有空地可以支攤的?”

“那啊,”李巡欄搖搖頭,“這眼下哪有,地方搶手得很,我保證幫你一百二十個留心。”

“就是,我這有個棘手的活,還想你幫個忙。”

林秀水笑說:“巡欄隻管說便是。”

李巡欄乾咳一聲,“你等等啊,等我這片收完拿了東西來。”

在等他的時辰裡,林秀水接了兩個活,給走路不好好走的小孩補褲子,好好一條褲子,硬是成了開襠褲。

那小孩裹著半條布,光著腿繞著桑樹跑,他娘在後麵用桑條追著他打,“你再給老娘折騰褲子,我給你送去相撲那,連褲子都不用穿。”

“好啊,”小孩爬上樹,嬉皮笑臉,“我正好不想穿褲子。”

他娘氣得火冒三丈,林秀水都聽樂了。

最後褲子補完,她賺了一文錢和樂子,那小孩失去了褲子,他娘滿足了他的願望,光著腿回去的。

再等卯時邊上,林秀水補完件衣裳,李巡欄過來了,但是不巧,陳桂花居然也帶著人過來了。

陳桂花喊:“阿俏,這船布郎要給風箏補洞,你上次給我補得不挺好,我一看,哎,這你肯定能補啊。”

兩波人到攤前,林秀水站起來,她說:“你們誰先說。”

李巡欄低頭道:“他先說吧。”

那陌生男子轉過臉道:“還是巡欄先說吧。”

兩人都推讓,林秀水看出名堂來,“要不你們一起說?”

這兩人都鬆了口氣,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口,聲音還特彆小。

林秀水聽了好一會兒,一臉默然,跟李巡欄說:“你想要補這件,被花狸抓花了的襖子,最好換塊新布,絲綿重新翻一翻?”

其實她就聽出了,這襖子是他娘子的,結果被他養的花狸抓破了,他想要將功補過(毀屍滅跡不挨打)。

她又問那新來的船布郎,“你想把這絹布風箏給補上,最好跟新買的一樣?”

這林秀水隻聽到了,從明州給閨女帶的風箏,結果被布料壓爛了幾個洞,想能隨便糊弄過去,反正小孩眼睛沒那麼靈,看不出好壞。

兩人異口同聲,“能不能補?”

好麻煩的兩個單子,林秀水猶豫,一個得拆整件翻絲綿,最好絎(háng)縫再補後片,一個壓根不能織補,得要補繡,跟繡補可不同。

她說:“能補,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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