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宋翌日還要繼續跟班，宿舍裡的床位也久未使用，因此從機場就與兩位老師分開，徑直打車趕往星沙縣路鎮。
金亮鐘在後座上摸著自己的小尖光頭，表情精彩：“師父，小陳竟然在現在這個年紀就想著去縣醫院裡蹭操作，這是有多愛臨床啊？”
寧何龍此刻也大感意外，卻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這才是合理的！”
“他目前的處境，如果沒有貴人提攜科研的話，就隻能在臨床操作上求一線生機。”
“其實私教班和培訓班的意義也沒那麼大，更關鍵的還是個人造詣，要多臨床才行！”
“而在我們醫院的手外科，規矩定得太死，絕境求變是唯一的法子。”
“陳宋如何能說服竇開爻給他疏通關係，我還更好奇一些。”寧何龍思考得比較深入。
導師隻是導師，不是爹。
要導師找關係去自身沒任何關係網的縣醫院，說容易也不容易，說難也不難。
“師父，您彆告訴我，陳宋目前的操作水平，都是在臨床中練的？”金亮鐘有些坐不住。
“承認彆人天賦好有這麼難嗎？”寧何龍反問。
“手外科的這幾屆都太普通了，最好的也就是前年，華山醫院才有一個碩士拿了一等獎。”
寧何龍說得輕描淡寫。
金亮鐘瞬間語塞。
彆人不屑於碩士拿他博士二年級的金亮鐘都拿不到的全國聯賽一等獎，金亮鐘能噴得他媽都不認識。
但寧何龍是在他年輕時拿過特等獎的，更是敢硬剛譚中原教授直接怒而出走，單獨開一門的存在！
“天才，天賦…我…”金亮鐘一時間有些迷茫。
到底是自己太菜，還是這世界太過於瘋狂，會如此不公。
他哪裡菜了，同年紀中，他的縫合術把手外科專科更擅長操作的博士都吊著打。
隻是綜合成績略差了一點點。
“沒事兒，等你見識的事情多了，你也就習慣了。”寧何龍淡淡地道。
燈光昏暗交織，霓虹閃爍，很快就淹沒了二人所乘坐的商務專車，也湮沒了金亮鐘的無奈感慨，像他這般無奈的人太多太多，再有十倍都能葬得下……
……
竇開爻在回程的路上在接電話：“是的，譚教授，在七月初，廖教授特意看了陳宋一次，陳宋也在廖教授麵前操作了。”
“後麵廖老師沒給特彆的答複。”
“那時候小陳的縫合術基本功就不弱了。”竇開爻強調。
自己已經報備，陳宋已經表現了。
總不能師徒二人拿兩把刀，衝進您二位的辦公室，架在你們的脖子上說，你收不收？你收不收？
大家都是成年人。
“小陳他有沒有想過闖一下專業特殊通道？被破格錄取？”譚中原並未怪罪，而是在想著其他的辦法。
“小陳是有這樣的想法，可到那時候，主動權就在小陳這邊了…譚老師…”竇開爻不敢確定地說。
被醫院上報給學校，學校報批給教育廳走特殊程序之後，那如何選擇博導的自主權，可就交給了學生！
破格這個東西，可不隻是價錢高，福利也優厚。
“而且我看陳宋的意思，他的確更擅長臨床，也更喜歡臨床。所以他與何教授的契合度可能會更高一些。”竇開爻當然會幫陳宋一把。
他那麼懂事，都是靠著自己闖出來的，每走一步都不容易。
“好！我知道了，你轉告一下陳宋，就說不管他怎麼選，我們都不會有意見。”
“包括寧何龍也是一樣，也是他自己要負氣出走。”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如此才能闖出自己的路！~”譚中原的聲音很沉穩。
仿佛在他看來，不管寧何龍做得再好，依舊是他的榮耀一般。
隻要是手外科的進展，就脫不開譚中原的領導。
“謝謝譚老師，我會把話帶到的。”竇開爻也知道譚中原肯定不會把陳宋的退路擠死。
操作一般優秀的博士星城醫院的確不稀罕，可也歡迎優秀到畸形的博士就讀星城醫院的。
真正的天才，在哪裡都是稀罕物，多多益善，哪怕來十個，星城醫院也可以想辦法吃下！
整個骨科，有這麼多博導候著，一對一帶，也不會辜負了他。
隻是真正的天才也罕見，彆人未必稀罕來。
竇開爻剛掛斷電話，就看到了陳宋發來了信息問：“師父，寧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會喜歡下去會診麼？”
“金亮鐘師兄說，寧教授好像下基層會診的時候並不多。”
竇開爻剛平靜下來的心境立刻被陳宋的信息打破，掀起了層層巨浪。
“陳宋，你想乾嘛？你還想‘指揮’正高教授做事？”
“你t瘋了？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竇開爻真的嚇了一跳。
陳宋馬上回道：“師父，並非如此。”
“您也知道的，一部分皮瓣縫合術和肌腱縫合術是三級術式操作，我現在哪裡有操作的權限呀？”
“我是想讓寧老師如果方便的話，去找他學習一下。”
竇開爻看了，眉頭依舊緊皺。
陳宋不比他其他的學生，心思活絡得很。
肯定沒壞心思，但有些想法，他竇開爻都不完全看得明白：“請教是可以的，不過你千萬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你還不具備這樣的能量，你知道嗎？”
“還有，千萬記住，三級術式不要操作，如果我不在的情況下，哪怕是寧何龍教授給你授權，你也要仔細考慮……”
寧何龍與陳宋相處不久，若被寧何龍定性為陳宋孟浪，那漏洞可大了。
“師父，您放心吧，我知道的。”
“陸平展師兄的前車之鑒我會永遠記住的！”陳宋回信的語氣篤定。
竇開爻舒了一口氣：“嗯，那就好，事教人，一次記終生。”
“你沒親曆也不要抱僥幸心理。永遠不要！~”
有時候學生太聰明也不是好事，不好管。更讓人提心吊膽。
哪怕竇開爻知道陳宋非常謹慎和細致，也為陳宋擔心……
陳宋到了星沙縣後，第一時間就先進了科室裡。
值班的是龐工文大哥，十一點二十分，他還未歇息，剛好做完一台急診清創回來的他搖著脖子：“小陳，你今天怎麼就來了？”
“龐哥，我是來告訴您一聲我回來了，明天就可以正式回科室裡。”陳宋笑著道，非常主動積極。
“你是真的卷啊。”龐工文搖脖子的動作微頓，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也不知道你們醫院都卷成啥樣了……”
“哦，對了，1號八醫院骨科的宋主任會下鄉來，聶主任的意思是，你要不要過去跟班一個月啊？”
“你九月份就要走了。”
星城八醫院是星沙縣最好的醫院，實力與湘省人民醫院星沙院區相當，宋主任要下鄉的事情，在陳宋來之前就定下了。
不過星沙縣下鄉的時間一般是八月份，與常見的進修時間十月份錯開了兩個月。
“林老師怎麼說？”陳宋忙問。
“林凡明大哥的意思是讓宋主任來我們組，不過聶主任不同意啊，這位宋主任在星沙縣八醫院是搞手外的。”
“醫院裡顯微器械空閒的事情也是聶主任的一塊心病了……”
“林哥的意思是隨你自己選。”龐工文表態。
陳宋笑道：“龐哥，其實去哪裡跟班都是一樣的，我還是全跟白班。我後麵也可以幫你們寫病曆。”
龐工文哈哈一笑：“那你到時候可就不是幫我們寫咯，去吧，沒事兒，你就是手外科的。”
“林哥也不好誤了你的前程嘛……不過竇教授要是來會診的話，你還是要跟手術的，你吃得消嗎？”
陳宋點頭：“沒問題，我可以的龐哥！~”
“年輕，手術技術沒經驗，就有一把子力氣和精力。”陳宋展示著自己的肌肉。
龐工文道：“其實，聶主任一直都很在意其他人的詬病，林大哥會運動醫學手術但他不會的事情，他也記在心裡。”
“也早就籌備了手外科的術式學習，不過？”
“你提前把這種思路打開給了林哥，林哥也不能拒絕不是？”
陳宋一聽，內心暗暗一驚。
馬上去看龐工文的神色，發現對方並未看出自己的‘預設’，才安心下來：“龐哥，那我就不知道了。”
“當初是林老師提議了一下，我就問了問我師父。”
其實，竇開爻來會診和林凡明請會診之間的樞紐，陳宋是個小扣子。
陳宋之所以這麼做，一是看到了醫院裡有顯微外科器械，二則是聽說了星城八醫院宋主任會下鄉支援，大概率在聶主任組。
那心思活絡的陳宋當然發現了其中端倪，與林凡明稍微提了一下，林凡明自己就主動要求了。
現在的陳宋，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讓自己的“博導寧何龍插一腳。”
不過陳宋還是沒定下來。
自己來了快兩個月，過了八月份應該就得回星城醫院，這個台子自己即便是搭了起來，於自己的助益也不大。
其實陳宋是有辦法引寧何龍教授來的，隻是有點冒險，畢竟與寧何龍如今談不上半點感情糾葛。
隻能且走且看了，如果機會合適的話，陳宋還願意在星沙縣第一人民醫院待更久的時間。
直至能想辦法提前混到寧何龍教授所在的創傷中心去……
找師父竇開爻沒用，找譚中原主任更沒用。
院長太遠。
周詩詩…？
嗯……
陳宋沉吟之際，電話和微信信息同時響起——
電話來自室友梁燁，微信備注是周詩詩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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