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哄哄的賭場裡麵。
胡子拉碴的賭場主巴洛穿著大袍子靠在櫃台邊。他頭上戴著一頂三角帽,手拿一瓶朗姆酒,對前台的侍者說:“最近賭場的生意真是越來越差了!這些家夥輸光了錢就來向我借,借了又拖著不還,我的錢都用來養活這些窮鬼了,哼!”。
巴洛搖晃著瓶子裡的朗姆酒,仰頭將這蜂蜜色的液體灌下肚,借著酒氣,他不滿的說:“看來,我不能再心慈手軟了,要是再有人借錢不還,我可就對他不客氣了!”
這時,一個穿著寬大皮褲與褐色長靴的胖子走了進來,他汗津津的臉上油膩膩的,手裡攥著幾個熱乎的銅幣,徑直向一張圍繞著許多賭徒的,長長的賭桌走去。他瞄了一眼櫃台旁的賭場主巴洛,然後迅速的把目光從巴洛身上移開了,假裝沒看到。這胖子,正是前不久送約克與伯萊,去尋找瑪吉的那個車夫。
“嘿!老夥計!今天打算贏多少哇!”。巴洛叫住了車夫,用目光直直的盯著他,生怕他逃掉似的。
算上之前欠的十個銀幣,再加上後來又借的,車夫一共欠了賭場主巴洛四十個銀幣。車夫訕訕的笑著,對巴洛說:“嘿嘿嘿,我今天手氣一定好!我有預感,今天一定能贏到錢,把欠你的債,全都還清!”
十分鐘後。
車夫被五六個大漢押著身體,臉被摁在了綠色的桌布上: “哎呦呦!快鬆開我!鬆開呀!”。
“還錢!”,押著他的一個大漢粗聲說,並將他的手腕壓的死死的。
車夫奮力掙紮著,哭喪著臉喊道:“哎呦輕點兒!你們輕點兒!疼死我了!”
巴洛抓著一瓶朗姆酒,仰頭喝了一大口,走了過來。“這麼快就輸光了,你不是說今天要把欠我的債,全都還清嗎?”。一把匕首被嗖的一聲丟了下去,紮在了車夫麵前的賭桌上,那匕首閃著白光,在距離車夫鼻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左右顫動著。車夫嚇的一個哆嗦,他的鼻尖甚至感受到了刀刃左右晃動扇起的小小涼風。
“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車夫哀求道:“我有了錢一定還你!”
“少廢話!今天不還,就剁了你的手指!”,押著他的一名大漢厲聲喝道。
這時,戴普氣定神閒的走了進來,旁邊跟著一個仆人,仆人的手裡捧著一個鼓鼓的錢袋。
“戴普大人,您能光臨我這小場子,我可真是榮幸呀”。巴洛趕忙堆起了笑,小跑著向戴普迎了過去:“今天打算玩什麼呀,您今天的籌碼我包啦!輸了算我的!”。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不然就太浪費你這番熱情了,哈哈哈”,說著,戴普便徑直向賭桌走去。路過被摁在牌桌上的車夫時,車夫衝戴普大喊:“您就是法官大人吧,您可得救救我,他們竟然挾持我,我要狀告他們!”。
巴洛趕緊跑過來擋在車夫麵前,對戴普笑道:“您彆聽他胡說,他欠了我四十個銀幣不還,還想賴賬,我這兒正在跟他友好談判呐!”
“哦?欠債不還,這怎麼能行。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一會兒把他帶到法院,我會按照法律辦事,幫你追回債款的!”。
法院的審訊廳。
車夫被兩個侍衛反扣著手臂,站在戴普麵前。旁邊是賭場主巴洛。
“你為什麼不肯還債”,戴普問道。
車夫哭喪著臉說:“哎呦大人,我本來是有錢的!前不久我接了一個活兒,送教會的兩個修士去找巫醫瑪吉,那一趟活兒,我賺了十五個銀幣,足夠還巴洛的錢!但是,路上不巧遇到了怪物,我的銀幣,又被那個修士給奪去打怪物了,他還答應回來以後給我十個金幣呢!但那兩個修士至今沒回來。我隻好問巴洛又借了點錢拿去賭,沒想到全輸光了,我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了”。
戴普一愣,原來這個車夫也跟著一起去找瑪吉了。
他本來隻想除掉約克和伯萊這兩個阻礙自己的人,如果瑪吉在場的話,也隻能一起殺掉滅口。沒想到還有一個車夫也在場。
“你,見到瑪吉了?”戴普冷聲問道。如果車夫見到了自己派去暗殺瑪吉的獵魂團,那麼這個車夫,也就不能留活口了。
“見到了,不過我可不在乎這個,我們半路遇到了怪物,我就直接逃命了,至於他們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車夫不知道戴普為什麼問這個,但也通通如實回答了。
戴普緊皺的眉頭稍稍放鬆下來,但內心還是很擔憂。他心想:“這兩個修士如果回來了,一定會去都城告狀。那個巫醫是國王親自任命的,殺她可是死罪”。
戴普沒心思審案了:“將你的車和馬匹,通通交給巴洛來抵債吧!”,他草草的結束了這件事情,然後轉身離開了審訊廳。
地方法院門外的大街上。
“嘿!你們不能這麼做!“,車夫大聲喊著,氣喘籲籲的向自己的馬車追去。
”這是我吃飯的家夥!還給我!混蛋!”,車夫一拳揍在了牽著馬車韁繩的衛兵下巴上,奪過馬車就跑,衛兵直接被打翻在地。其他幾個衛兵見狀,紛紛將車夫圍了起來,一陣拳打腳踢。車夫也不甘示弱,揮舞著自己的拳頭不停回擊著,邊打邊喊:“來呀!你們幾個孬種,讓你們嘗嘗我拳頭的厲害!”。幾個衛兵敵不過壯碩的車夫,一個個被揍的鼻青臉腫。
“快!快去報告戴普大人,我們需要人手!”,一個衛兵焦急的喊道。
很快,車夫便被灰頭土臉的按在了地上,臉上全是被衛兵踢下的鞋印,眼睛腫起了灰藍色的一大塊,嘴角沾著血跡。
“把他押入大牢!”,瓊斯一邊修剪著自己的指甲,一邊趾高氣揚的對衛兵說。然後,他突然又湊到了車夫麵前,狡黠的問:“約克和伯萊是你駕車送去的,他們兩個至今沒有回來,你知道他們現在人在哪兒麼?”,瓊斯望著灰頭土臉的車夫,陰險的笑著:“告訴我,讓你少吃點苦頭”。
“呸!”,車夫一口血水吐到了瓊斯的臉上:“你們都是混蛋!”
瓊斯惡心的撇著嘴抹了一把臉,惱羞成怒的尖聲叫嚷:“把他給我關起來!”。於是,車夫被關進了木板釘成的大籠子裡,裝在馬車上被送往大牢。
瓊斯將約克和伯萊的畫像,貼在了街道兩旁的石壁上,大聲對過往的居民們喊道:“嘿!都看清楚了!這兩個人,現在全鎮通緝!他們竟然殺死了國王欽點的巫醫瑪吉,簡直罪不可赦!誰要是能提供這兩個人的下落,戴普大人重重有賞!”。
特洛伊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切,轉身消失在了路的儘頭。借戴普之手除掉約克與伯萊,是他樂意之極的。
居民們站在畫像前,紛紛議論著:“這不是約克與伯萊修士嘛,他們兩個怎麼會乾出這種事呢,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呐!”。
希爾諾娃抓著菜籃子,站在人群的後方。她透過人群的縫隙驚訝的看著牆上約克與伯萊的畫像,驚呆了:“不會這樣的!約克與伯萊修士都是好人,他們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這,這一定是有人誣陷!”,希爾諾娃不可思議的說道。
居民們紛紛轉過頭看向希爾諾娃。希爾諾娃在一雙雙異樣眼神的注視下,感受到一股非常可怕的壓力與不自在。
“惹來了魔鬼的家族,竟然還敢待在鎮上”。
“是啊,曼維爾家族被魔鬼詛咒了,馬上也會為保格利鎮帶來災難的!”。
“這個被詛咒的家族竟然還在為通緝犯辯護!”。鎮上的居民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向前把希爾諾娃圍了起來,一張張嚴厲的麵孔亂七八糟的指責著。
希爾諾娃驚恐的向後退著,然後迅速轉身哭泣著跑開了。
她回到家,重重的把院門關上,胸口起伏的很厲害。然後,就看到了已經站在院子裡的,約克與伯萊。
“是你們”,希爾諾娃驚訝的說:“外麵到處都在通緝你們,到處都張貼著你們的畫像,法院說你們殺了人!”
約克與伯萊滿臉困惑,異口同聲的說:“什麼?!”
曼維爾家。
約克將拳頭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這是誣陷!要殺瑪吉的明明是那個戴普,就是他派獵魂團,去跟蹤我們的!瑪吉婆婆的死,一定是他乾的!”。
“是啊,他現在還把臟水往我們身上潑,這分明是做賊心虛,害怕我們把這件事上報到都城,所以惡人先告狀!”。伯萊氣憤的說。
“我相信,這件事一定不是你們做的,你們是被冤枉的”,希爾諾娃說:“對了,我最近正打算找你們呢。牧師生前留下了一封信,說如果特洛伊神父有異常的話,就把信交給你們”。
“我們也正是為此事而來!”約克說:“我們已經確認,神父掌握了黑魔法,但具體我們應該怎麼做,或許牧師的那封信,會告訴我們答案!”。
“我這就去拿!”,希爾諾娃轉身走進了伊卡婭的房間。
伊卡婭正在熟睡著,眼角處像墨染一般,擴散出一片黑色的印記。
希爾諾娃從床下的玩具盒裡將信取出來,遞給了約克:“我和曼維爾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這封信”。
“這封信,已經被封印了”,約克說。
接著,他將手裡的信拋向了空中,用劍指指向眉間,指尖立刻縈繞起了藍色的光芒,在信件掉下來的那一刻,他隔空對著信劃了一個叉,接著,信封瞬間被瓦解成碎片散落到地上。信封裡,掉出一張發黃的紙卷,上麵一片空白,一個字都沒有。
“有火麼?”,約克說:“把這張紙燒掉”。
“燒掉?”,希爾諾娃疑惑道:“這封信你還沒看呢,為什麼要燒掉?”
“這是被牧師施法後的信紙,隻有用火燒掉,上麵的字才會顯示出來”,伯萊說。
於是,希爾諾娃取來了火石,將紙點燃。紙張迅速冒起了火焰,然而奇怪的是,一片火光燃儘之後,紙張竟然完好無損,並且,上麵出現了阿爾文的字跡。
約克與伯萊讀完了信,臉上是一副非常嚴肅的表情。
“信上寫了什麼?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希爾諾娃問道。
約克將信遞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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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文的信】
很不幸,這封信被打開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但也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在神父特洛伊僅有的幾次回鎮中,我都能感受到他身體裡磅礴而洶湧的,不屬於瓦納國的咒法力量。我曾一度認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作為教會的神父,他不可能去做違背律法的事情。
我作為牧師跟在特洛伊身邊多年,一直以來都覺得他是鎮上備受尊敬的神父,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愈發覺得他的行為與舉動,變得十分可疑。
他喜歡在漆黑的夜晚待在幽暗的森林裡獨自遊蕩,或在深夜的屋子裡點一隻蠟燭,研究那些從異國帶回來的,神秘的破舊古籍。逐漸的,我已經能夠清晰感應到,他體內刻意壓製隱藏著的,深不見底的黑魔法力量。那力量已經在我的數倍以上,我無法去阻止他,隻能裝作毫不知情,來觀察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想,他之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是因為對我的忌憚,以及我擁有的【謙卑之影】。如果我死了,那麼神父最大的威脅也就消失了,他壓抑了這麼多年,我死後他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出現,實施他那不為人知的計劃!
記住,隻要他真的在保格利使用了黑魔法,那麼一定要立刻將這件事,上報給教皇。他手下的的護國大法師,足以將特洛伊製服。同時,也要將魔鬼阿斯摩丟斯十七年後將會衝破封印的事情,上報到都城,國王一定會令護國大法師來重新掌握封魔咒,然後將阿斯摩丟斯永久封印,並解除曼維爾家族的詛咒!
我會在天國為你們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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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突然再次冒出了火焰,自動燃燒起來。希爾諾娃趕忙鬆手。熾熱的火光中,阿爾文的信自動燃燒成了灰燼。
“這封信已經被該看的人看完了,所以就自動焚毀了”,約克看著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灰燼說。
“那我們就按照牧師的吩咐,趕快去都城,上報這些事吧!”伯萊站起身。
“不行!現在鎮裡到處都在通緝你們,你們一露麵就會被法院的人抓,更彆提雇用到馬車了。保格利到都城的距離,可是非常遙遠的!”,希爾諾娃趕忙勸阻。
“放心夫人,我和伯萊會有辦法的”,約克低頭想了想說。
嘈雜的市集上。
約克和伯萊用布匹蒙著臉,眼眶塗著黑眼圈,身上套著和路邊攤販一樣的粗布麻衣,四處尋找著馬車。
伯萊隨手招呼路旁一個趕車的老頭兒,對他說:“我們要去都城,現在就走!”。
老頭兒沒多想,立刻讓他們兩個上了車,吆喝著馬匹開始前進,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座石頭砌成的城牆前。城牆的兩側,張貼著約克與伯萊的畫像。而城門的關卡處,站著兩排手握長劍的士兵,他們遵照戴普的吩咐,仔細的盯著每一個從城門裡出入的人,搜尋著約克與伯萊。
約克和伯萊鎮定的坐在車裡,用布匹把臉遮的嚴嚴實實,隨著馬車的顛簸,來到了城牆邊。老頭趕著馬車順利的通過了城牆的關卡,向城門外駛去,車上的兩人大大的鬆了口氣。
“站住!前麵的車停下!”,後麵突然傳來了一個士兵的大喊。
老頭兒把馬車停了下來。
“車上是什麼人,下來讓我們檢查!”,士兵來到了馬車前,直截了當的說,然後直直的盯著車上的兩人:“把臉上的布扯下來!”,他命令道。
約克與伯萊對視了一下,然後望了望已經把馬車圍起來的一圈士兵。士兵們從腰間抽出長劍,劍身滑過刀鞘發出清脆明亮的聲響。
伯萊衝約克點了點頭,然後迅速的抓住車頂的木板騰空而起,雙腳踹翻了迎麵而來的這名士兵。士兵踉蹌著向後倒去,撞倒了另外兩名士兵,手中的劍掉落在地上。
約克與伯萊縱身跳下馬車,飛快的向城牆外奔逃而去。城牆外立刻湧來了更多的士兵,抽出長劍奔跑著向二人圍堵過來。趕車的老頭嚇傻了,趕緊捂住腦袋鑽到了馬車下麵,不敢出來。
“往回跑!”約克大喊。二人身形閃動,飛快的向來時的路逃去。
“追!彆讓他們跑了,他們就是被通緝的人!”,身後的士兵們叫喊著迅速追來,黃土的路麵上被皮靴踏出了雨點般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