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會議室裡陷入尷尬的寂靜。
韓老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哈哈大笑起來，衝眾人道：“彆介意，我家孩子心直口快。”
小狗本狗的一眾大佬們：“……”
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了。
早聽說過葉輕講話毒舌，韓老趕緊轉移話題道：“如果是心高氣傲的話，那反而好辦，把人手全撤了，他們也就冒頭了。”
然而葉輕卻搖頭，繼續道：“他們不蠢，突然沒人追，會更警惕。”
眾人聽她肅著小臉，用如此篤定的口吻分析罪犯心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好像葉輕，跟他們是同類一般。
韓老察覺到氣氛有異，眼中精光一閃，嗬嗬笑道：“罷了，這種事問你也沒用，術業有專攻，還是交給刑偵隊去做吧。”
眾人：“……”
都參與到現在了，她術業還攻克得不夠多嗎？！
會議結束後，韓老正詢問警衛員，今晚食堂有沒有適合孩子吃的飯菜，“沒有的話，就開車出去吃。”
“韓爺爺。”葉輕突然喚他，坐在椅子上仰頭望過去，漆黑的眼瞳裡滿是天真與澄澈，道：“我能找到他們。”
文物盜竊是邊境最常見的走私案，最不濟她都能聯係以前要收養她的人打聽到消息。
韓老垂眸，鋒利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大手輕輕蓋在她頭頂上，喟歎道：“爺爺知道你很聰明，也很厲害，但有時候太出挑未必是好事。哎，也是爺爺老了，之前遇見你太高興，有些忘形了。”
真的喜歡這孩子，就不應該在她尚未有自保能力前，把她推至人前的。
葉輕不懂老人這聲歎息，內心卻有些失落。
她不是想出風頭，而是想報答對方。從沒接受過他人善意，葉輕身無長物，隻能在力所能及時想幫上忙而已。
這一晚，韓老親自把葉輕送回了魏家。
聽說寒光寺的事情後，魏太太心驚不已，煮了好幾個紅雞蛋給葉輕壓壓驚。
“你這孩子，怎麼膽子就那麼大呢，要是出現什麼意外可怎麼辦？小雋，要不你明天去學校幫葉輕請假，軍訓就不去了吧。”
魏雋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直覺有些不妥，於是開口道：“媽，葉輕有自己的主意。”
普通小孩或許願意躲在父母羽翼下逃避責任，但葉輕不是一般人，她的生長環境應該不願意被束縛。
然而意外的是，葉輕沒有反對。
“嗯，我聽阿姨的。”她手裡握著紅雞蛋，乖巧應著，漆黑眼底看不出情緒。
夜裡，魏雋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當初離開安家大宅時，安時洋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孩的話，終究還是起身去了隔壁房間。
叩叩。
他想找葉輕談一談，可敲了門半天才發現人不在。
屋子裡空蕩蕩，床鋪也沒動過的痕跡。
“葉輕！”他一驚，下意識想要打電話給周圍的保鏢，餘光看到一扇敞開的窗戶前垂著繩子，才走過去看到掛在半空的登山鉤。
順著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屋頂，果然見到葉輕靜靜坐在屋脊上。
魏雋累得不輕，全程緊張得肌肉酸痛，小心坐下後無奈道：“你還真不怕半路會摔下去，這裡可是六樓。”
哪家孩子這麼逆天啊。
葉輕看他害怕，把腰間的繩子丟過去，教他打結扣住屋脊，這才抬頭望著天上道：“我想看星星，院子裡看不到。”
星星？
魏雋跟著望上去，隻能見到霧蒙蒙一片的天，零星露出幾點亮光，“城市工業化太嚴重，星空肯定沒有邊境的亮。”
話音一頓，他突然想到，“你，是不是想家了？”
所以晚上才那麼奇怪。
“我在邊境沒有家。”葉輕晃著小腦袋否認，語氣平靜道：“反而在這裡，有很多人給了我家。乾爹送我房子，爺爺把我當成真的安禾，韓爺爺教會我一身本領，魏阿姨也很疼我……”
她一件件如數家珍般仔細念出來，神情卻落寞又困惑：“可他們對我那麼好，我卻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我好像隻有聽話，他們才會開心。”
可是，隻要聽話，就可以了嗎？
她不懂。
魏雋是第二次意識到，眼前的孩子是一張單純的白紙，第一次是知道她不識字的時候。
葉輕固然很強，但在與人相處這方麵，就跟翻看字典學拚音一樣，充滿了笨拙。
而且，她信奉利益交換法則，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彆人的好。
可同情的話，估計她也不喜歡的吧。
魏雋垂眸低笑了起來：“嗬嗬，你還真是一個孩子，隻有小孩才會煩惱這些。”
葉輕不解道：“我本來就是小孩。”
見她一本正經，魏雋笑得更加抑製不住。
“是是，你還是一個寶寶。那你就應該懂，尊老愛幼，你還屬於被無條件關愛的一方，就是會有無緣無故的好，不行嗎？”
葉輕覺得他在說歪理，隻沉默看著他。
魏雋挪到她旁邊，才發現她身側還放著兩個紅雞蛋，微微一愣後，笑歎道：“雖說你珍惜我媽的心意，她會很感動很高興，但要是知道你為了幾個雞蛋就違背本心，不去軍訓，她也會自責的。”
葉輕聞言抿了抿唇，道：“我不會讓她知道。”
她有這個信心。
“我知道，你很厲害。”魏雋眼神柔和下來，伸手輕輕把小孩瘦弱的肩膀攬入懷中，少年溫潤的嗓音緩緩道：“風很大，我想替你擋風，這是我的好意。可我知道你不喜歡肢體接觸，所以如果你不願意，可以推開我，我不會傷心也不會失落。
葉輕，你就是你，無需改變。如果非要遵循你的規則去理解，那麼我，我媽還有韓老爺子，我們都希望你將來能有出息，因為你是有能力去為這個社會，這個國家做出更大貢獻的人。
那個，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
葉輕仿佛又回到了書店裡，少年抱著她去挑選繪本的時候，雖然同樣都是故事，可背後的寓意不同，讀起來感覺也不同。
他幫她做了閱讀理解，也替她擋住了夜裡寒冷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