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斌一怔，一開始還沒明白，等餘光掃過去才發現小孩背著手，把槍藏到了身後。
而她一身泥巴，個子又瘦小，對麵的住持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
全場隻剩兩把槍，一把在罪犯手裡，一把在葉輕手裡。
可楊斌喉嚨滾動了一下，卻不敢回應。
讓一個沒開過槍的人救隊員。
還是十歲的孩子。
他瘋了嗎？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傷口刺激，隨著血越流越多，住持的情緒也漸漸變得狂躁起來。
“你們踏馬是不是騙老子？我告訴你們，老子就是死，也會拉你們墊背！”
說著，他用槍托狂砸隊員的頭，沒幾下就把人打得血肉模糊。
“你！”楊斌握緊拳頭，卻是投鼠忌器，額間更是不斷滲出冷汗。
這樣下去，他們等不到直升機了。
氣氛僵持之際，住持臉上戾氣越來越重，眼中染上了一抹狠絕。
就在他要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拉一個替死鬼時，葉輕動了。
她掏出槍，憑借著腦海記憶，學著秦牧川啪地給槍上膛，抬手瞄準，下一刻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砰。
兩道槍聲一前一後，相差不過半秒。
硝煙還彌散在空氣中，對麵住持大睜著眼睛，難以置信地望向前方，似乎才發現樹旁還站著一個孩子。
而他，就這麼被一個小孩一槍爆了頭。
可惜他也同樣扣動了扳機，卻在前一秒中彈時手指偏移了方向，子彈隻擦過了刑偵隊員的臉頰。
至此，結局已定。
林間很久都沒人說話。
楊斌愣愣轉頭看著葉輕，她是第一次開槍，手臂在後坐力作用下微微發顫，一雙眼睛卻極黑，直到罪犯真正倒下那一刻，手指才鬆開了扳機。
如果對方還在動，他毫不懷疑葉輕會再次補槍。
須臾，她垂下手臂，轉身走到坡下，去把秦牧川扶了起來，看到對方大腿跟手臂都中了子彈，默默從背包裡拿出醫用紗布先給他止住了血。
楊斌這才回過神，一邊安排隊員去照看901小隊，一邊去檢查罪犯的情況。
十二人，僅剩下一個小沙彌被斷了手筋，還能及時收押。
脫險的隊友包紮好傷口，眾人即刻選擇下山。
途中，那名隊員來到葉輕身邊，低聲道謝：“我能感覺到當時他想殺我，你也看出來了對不對？葉輕，謝謝你，我欠你一條命。”
葉輕守著擔架上的秦牧川，槍還收在她懷裡，聞言隻微微點了頭，並沒有跟對方交談的意思。
楊斌以為她因為開槍，留下了心理陰影，讓隊員彆再提起這茬。
終於下到山腳，看到駐紮的營地時，場邊已經來了不少家長。
儘管軍部封鎖了道路，但消息還是走漏了，好不容易學生都安全救出來，韓老點頭放行，讓家長過來接孩子。
秦家，魏家跟韓老等人一直守在山腳下，直到泥濘山道裡出現孩子瘦小的身影才終於狠狠鬆了一口氣。
“葉輕！快讓阿姨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你這孩子怎麼說乾就乾，知道裡邊有多危險嗎？”魏太太衝上去一把抱住她，見她沒事，氣得拍了兩下她的屁股。
聲音聽著響，卻隻有一點點疼。
葉輕頭一次被打屁股，小手摸了摸，臉色有些迷茫。
“回來就好，先讓孩子去洗一洗，休息一下。”韓老也心疼孩子，隻是有外人不好表現，走過去重重按了下葉輕的肩膀，眼裡露出激賞：“乾得漂亮。”
魏太太險些衝他翻白眼，這誰家長輩還誇得出來的。
後頭杵著的魏雋，安時洋跟秦楚楓齊齊摸著鼻子，沒好意思過去歡呼，隻偷偷給葉輕豎起大拇指。
牛批啊！
全員生還。
這是軍部都預料不到的結果，所有守在山下，見識了一夜電閃雷鳴甚至進行了緊急避難的高層都以為傷亡報告打定了。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明白韓老口中炫耀的孫女含金量。
葉輕剛收拾完出來，就見帳篷前邊站了一排叔叔伯伯，全都一臉可疑的燦爛笑容。
“嘖嘖，這孩子我當初打眼一看就眉清目秀，前途無可限量，特彆適合做我們海軍的門麵。”
“葉輕同學，你這麼具有冒險精神跟洞察力，肯定會喜歡當偵察員的，能學習到很多知識喲。”
“切，都少在這兒花言巧語忽悠小孩了。我粗人我直說了，這孩子我神槍手一團預定了。”
最後一幫斯文人還是乾不過莽夫。
葉輕直接被扛在肩上抱走了，而扛走她的，正是前兩天的大塊頭團長。
對方想把她劫上車，結果半道被張揚逮住，雙方劈啪就動手打了起來。
張揚也是團長，還是901基地的隊長，手上功夫了得，很快把大塊頭團長捶得滿頭包。
“老張，打人不打頭，你這讓我怎麼見人，還給不給我麵子了？”大塊頭一麵躲一邊嚷嚷。
張揚又是沙包大拳頭砸過去，半點沒留情，“你動我們基地孩子的時候，怎麼沒見要臉了？”
“那人孩子也沒正式入編，怎麼就成你們的了！”大塊頭還不服，抱著滿頭包抗議。
結果韓老走過來，冷聲製止了兩人的胡鬨。
“普通群眾還在這兒，你們還有沒有一點樣子了。”韓老不怒自威，說完就朝葉輕伸出手，見小孩乖乖走過來，這才露出一絲笑意，看都不看倆傻大個一眼，低眉順眼道：“餓不餓，爺爺帶你去吃東西，待會一邊吃一邊順便簽個東西。”
聽到後半句的大塊頭：“！！”
不帶這麼搞的啊！
這邊張揚一聽就樂了，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這叫伯樂相千裡馬，誰讓你前兩天還瞧不上我們小葉輕的。”
說完，嘚嘚瑟瑟離開了。
韓老營帳裡。
葉輕坐在一張指揮桌上吃飯，乾淨的四維平麵板被用來墊飯盒，她一邊吃一邊好奇盯著底下看。
“先專心吃飯。”韓老坐在一旁，無奈把她頭撥回去。
葉輕咽下一口飯，又去看他，“韓爺爺，你不是要我簽東西嗎？”
聞言，韓老微微一笑，“那是為了防止那幫小子玩臟的，你放心，爺爺不會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你的未來，可以自己決定。”
未來。
葉輕手中的筷子一頓，想了想把揣在懷裡的槍掏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