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尖銳的叫喊伴隨著淒厲的哭腔，響徹整個門口。
被楊斌拉開時，她一下癱軟在地上，整個人都沒了力氣，口中還在不斷嗚咽。
章亮剛被撞到一邊，此時看著地上的人，卻忽地捂住了心臟的位置，“為什麼，我的心……”
會這麼疼？
葉輕側過頭去看，才發現他臉上已經爬滿了淚水。
這是那顆心的力量在作祟。
最終章亮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走上前，對老人伸出了手，“奶奶，您先起來吧，地上涼，對您的腰不好。”
他正處於變聲期，聲音有些發沉，加上溫和的調子，讓另外一撥人都猛地抬頭望過來。
那一雙雙眼睛裡，全是難以置信。
“你，你怎麼知道我腰不好的？”老人哽咽著聲音，顫抖著手想去摸他的臉，“你就是那個孩子嗎？”
章亮情不自禁往前一步，讓對方枯瘦蒼老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也不嫌棄臟跟粗糙，輕輕應了一聲。
“嗯，我叫章亮。
歌窈窕之章的章，亮無晨風翼的亮。”
他的語調娓娓道來，仿佛天生自帶一股書卷的韻味。
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老人再次淚崩。
“文淵也喜歡這麼介紹自己，你居然跟他一樣……為什麼，為什麼……”
這一刻，好不容易走出陰霾的老夫妻仿佛再一次承受了喪子之痛。
眼前的孩子用一樣的言語跟表情，活生生剖開了他們的心。
老人的手垂了下去，抱住自己的頭不願意麵對。
“奶奶……”
“你彆說話，求你了……”
章亮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又莫名覺得很難過，心口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這時，大廳內又走出來一道身影。
女人穿著米白色的長裙跟高跟鞋，知性又優雅，可此刻卻步調有些蹣跚，仿佛邁出的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紫萱。
章亮張了張嘴，呼之欲出的親昵稱呼在見到對方慘白的臉色時僵在了嘴邊。
是了，他是偷了彆人的心臟在喜歡她。
他怎麼配喊她的名字。
祝紫萱走過來，默默扶起地上的老人，對楊斌說了句，“接下來的工作就麻煩你們了。”
隨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章亮一眼。
而此時章家父母頂著一臉血痕，還傻愣在原地。
他們本來就不是大奸大惡的人，偷偷做手術也是被逼無奈，剛才被受害者家屬一番質問，本就心虛，再看兒子不同尋常的表現，不禁生出一股恐慌來。
“亮亮，你怎麼了，彆嚇爸爸媽媽，你還記得我們的，對嗎？
亮亮，你回答媽媽呀，媽媽在這裡！
你說話呀！”
章亮一向是好脾氣的，有求必應，可這回卻撇開了頭，抿緊了唇不看他們。
楊斌把人帶進去後，雙方分開審問，結果也是大差不差。
章亮毫不知情，全是大人的主意。
死者家屬也堅決要起訴，告他們倒賣器官。
這是重罪。
章家堂叔當場就尿了褲子，暈死過去。
章家父母這時才知道事情嚴重性，強烈要求見兒子，但章亮不願意見他們。
警局大廳內。
葉輕看男孩一直坐著不動，“你要去哪裡嗎，我們送你。”
整件事中，章亮是主要因素，但也是無辜的。
葉輕身為局外人，沒資格也並不討厭他。
相反的，看他孤零零坐在那兒，還有點可憐。
章亮反應慢了半拍，臉上再沒有溫和與從容，思索了片刻問：“我想去那個人生活的地方看看，你能帶我去嗎？”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葉輕點頭，也很好奇接觸到實景地，他會不會喚醒更多記憶。
於是閔敏開車，他們直接去機場，坐私人飛機去了另一座城市。
飛機是安時洋送給她的，用第一款遊戲開發的錢買的。
安時洋一收到消息，落地的時候就安排好了司機接送他們。
“要不還是再派兩個保鏢吧？”
上車開機後，安時洋的電話就追過來了。
“不用了，我們是去學校，又不是去戰場。萬一有什麼事，我還是跆拳道黑帶呢，能保護好輕輕。”
閔敏在一邊接茬，覺得他小題大做。
結果話筒裡傳來一聲冷嗤。
“女人，你對小葉輕招罪犯的體質一無所知。”
閔敏：“……”
額。
要不還是加兩個吧。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後頭追加了一輛保鏢的車。
葉輕一臉無辜地下來，還禮貌跟黑衣叔叔們問好。
頻繁出任務，以至於深刻記住葉輕這號重點人物的秦家子們：“……”
嚴肅警戒中，勿cue。
好吧。
葉輕隻能選擇走在最前邊，萬一校園裡突然衝出來一個神經病揮刀砍人什麼的，她也能及時製止。
畢竟她對自己的體質，也有點不自信。
章亮倒是無知無覺，沿著校園走道一路往前，到了教學樓時指著上麵的教室道：“我夢裡，見到過那些。
還有很多，周圍的花草樹木，都給我很熟悉的感覺。”
而這地方，他很確定是第一次來。
許是在熟悉的環境裡，心情終於平複下來，他才鼓起了勇氣問：“我能看看他的照片嗎？”
葉輕聞言，剛要掏手機，卻被閔敏按住。
“他是學校的高材生，應該會印在優秀學生欄上，進去應該就能看到。”
葉輕沒上過大學，不知道這種東西，但還是聽話沒去拿資料，而是跟著走到教學一樓的大廳。
左邊果然有一麵很大的玻璃牆，裡頭羅列著曆屆的優秀學生名字跟介紹。
閔敏故意沒提醒章亮是哪一個，讓他自己試著去找。
結果章亮在幾十張照片牆上，還真找到了。
“侯文淵……”
他抬頭凝望著照片中的男人，仿佛在看著鏡子中的另一個自己，那種感覺很奇妙。
而底下刻著男人的名字，以及生平做出的貢獻。
發表學術論文，年年成績第一，文學雜誌一等獎，外語翻譯一等獎……
滿滿十幾行字，足夠優秀，令人自豪。
“真厲害，長得也很帥。”
章亮以為自己會妒忌，像看情敵一樣，可實際內心卻充滿了驕傲與自滿。
不過想想也是，那些成就本來就是屬於這顆心臟的。
而現在他們融為一體了。
那他就是侯文淵。
想通這一切之後，他才露出一個笑容，回頭看向葉輕，“我想去找她了，還能再帶我一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