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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7章 上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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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峰不知自己是怎麼從群眾中走出去,但他走到儘頭時,轉身深深鞠了一躬,希望自己還能走回群眾中來。

眾人起初沒一絲聲音,不知道是誰先帶頭說了一句“小心點”,然後,人群熱鬨起來,都是噓寒問暖讓注意安全的,見此,陳德水也終於鬆口氣,隨著柳柔攙扶,一起回臨時搭建的棚子裡去。

隻等陳曉峰走遠,又是張大牛首先說道:“拆橋得跟爺們走!老子才不要簽什麼東西!你不給,老子天天住你家炕上!”

他說完,先扛起鋤頭,帶頭走向石橋。

村民們哈哈大笑,隨後,也是紛紛跟上。

這邊——

石橋在鋤頭下瓦解。

青石一塊塊被撬起。

那邊——

陳曉峰指揮著人將自己老宅砸得稀巴爛,隨後將石塊運到蓄水池,鞏固裂縫。

大雨衝刷青石板,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隨著眾人一心,壩體漸漸穩固,裂縫不再擴大時,蓄水池的周圍也豎起來了新的橋梁,那一扇圍牆無論浪潮洶湧都不可能衝上來,看得陳曉峰一屁股癱坐在泥中,終於卸了渾身的力氣。

村民們也一樣,任由雨水順著臉頰淌下,混著汗水和淚水,有人低聲道:“這次真成了……”

陳曉峰則是忽然躺下,仰頭望著天和雨,雨如粗針刺在臉上,很痛,可胸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舒暢暖意。

他做到了,他沒給科學丟臉,沒給知識分子們丟臉,更沒給學校,給自己——給老陳家丟臉!

他真的做到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被人抬回去的,而眾人在天蒙蒙亮時,看著遠處的石橋,如今隻剩殘垣斷壁,像一個老人在風雨中站立。

碑壩後,田野的水在漸漸消退回到該去的地方,隻剩下綠意在泥濘中掙紮向上,仿佛也在訴說這場勝利的代價。

然而,生機勃勃的都是田野,村裡的眾人這次真和曉峰一個樣,活似一匹匹被抽乾了力氣的馬,還沒睡著的都也是喘著粗氣癱在河邊。

看著水衝來的淤泥,看著翻車改裝成的抽水裝置還在吭哧吭哧地響,看著碑壩上歪歪斜斜地從祖墳挖來的石碑……

陳德水也安睡了一夜,早晨拄著鐵鍬站在田埂上,眯著眼看天,太陽還沒完全露頭,灰蒙蒙的雲層壓得人喘不過氣,他嘴裡叼著根沒點著的煙,煙屁股已經被他咬得稀爛。

“老陳,你說這天還下不下?”旁邊蹲著的李二大爺抹了把臉,他一直在搶救他地裡的菜苗兒咧,此刻泥巴糊的他像個剛從地裡刨出來的土豆。

“下不下地,天說了算,咱們說了不算。”陳德水吐出煙屁股,聲音沙啞,像喉嚨裡卡了塊石頭。說時也沒看李二狗,眼睛還盯著天,好像能從那片雲裡看出點什麼來。

這話聽著平常,可落在李二狗耳朵裡,卻像根針紮了一下。“嘿”了一聲,站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泥,“老陳,你這人咋就一點盼頭都不給呢?洪水剛退,咱們好歹喘口氣,你這張嘴跟烏鴉似的。”

陳德水沒吭聲,隻是低頭重新點了根煙,火光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跳了一下。他心裡清楚,這村子剛從水裡爬出來,喘氣是喘氣,可離站起來還遠著呢,“你要乾什麼,趕緊去。”

他掃了一眼李二狗,對方手裡拿著一把破鐮刀,儼然打算去乾活兒。

“哦,我去割點還能用的莊稼……就是……這腿軟的,跟當年剛結婚似的!”

“趕緊走,老不正經……”

二人打趣,可陳德水眼看這位年輕時能跟情人七日不出門的,眼下像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可他還是頑固地起身往前走了……陳德水反方向走了會兒,看了會兒村裡的田,少部分地勢低窪的還是被淹了一半兒,最後走到家裡頭……看著家裡老房也塌了,再一想祖墳宗祠都挖了,忍不住連連歎氣。

不遠處,陳明遠帶著幾個年輕人還在清理碑壩上的淤泥。

他袖子卷到胳膊肘,手上拿著一把鐵鏟,使勁往外鏟泥,嘴裡還不忘吆喝:“使點勁兒,這壩要是再塌,咱們可真沒招了!”

陳曉峰早晨醒了,有驚無險的一夜讓他終於得以休息,但起來後就加班加點地繼續趕過來,站在一邊,手裡攥著個筆記本,低頭寫寫畫畫,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壩上的情況,偶爾還要下來算算水流,量量池子和周邊環境位置。

很快,他又算出來了,“爸,先停一下……”他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嘴裡嘀咕著:“這高度還得加,流速沒算準,下一場雨要是再來,保不齊又得衝垮。”

“嘿你!這都雨停了!你個混小子,現在你一算我就害怕呢!”陳明遠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他一眼,鐵鏟“咣”地杵在地上,“離我遠點算!算完了……再來!我暫時不想看到你!”

陳曉峰都樂了,沒抬頭,可手上的筆停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陳明遠這話不是衝著他來的,從洪水一來,爺仨就沒少拌嘴,一個信老法子,一個信新路子,爭來爭去,誰也沒服誰,可這會兒,他不想接茬說自己贏了,是最大的贏家。

他低頭繼續寫他的數字,像是沒聽見,自然沒走遠。

陳德水哀聲歎息地走過來,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煙頭燒到手指也沒覺得疼,而就在這時——

天色暗下來,頭頂的燈亮了。

“電路好了!”

“電力恢複了!”

“媽呀!”

“我等不急要看新聞……”

……

眾人七嘴八舌的放下手頭的活兒連忙要走了,陳曉峰的話都還沒來及說,頓了頓,決定稍後發群消息,或者是短信息,反正修好了電路,一切都好過。

不說彆的,陳曉峰自己也要回去給電腦充電,給手機充電,如果信號也好起來的話,還要找一下老同學……

而陳明遠這邊聽從陳德水的意見,用手機聯係所有人,打算就在今晚暫時開個會,地點就在拆過的老祠堂門口。

隻是陳曉峰打過去電話,微信,qq都彈了,對方也沒有絲毫消息,直到他打開最近的新聞播報,才知道……上遊竟然已經被淹了,準確來說,不是被淹了,而是洪水經過商量要經過他們城西村往上的新安鎮上遊。

換句話說,按照水流速度,這會兒已經快衝到城西村了!?

陳曉峰腦子嗡的一下炸了,同學接不接電話不要緊了,重要的是這麼大的新聞肯定不會有假,看著新聞上水漫過了整個河道,河床,衝上兩旁河堤,陳曉峰想起,自己去過那條河……

這條河的洪水發量遠超他們城西村的承受極限,哪怕這下遊並不全是城西村,可其中的支線的容量是一定會經過城西村,而城西村如今自身都勉強保住,若是再來一個衝擊……他不敢想下去!

此刻,祠堂的半拉牆上還掛著不知道哪位祖宗的骨灰,屋簷下吊著幾盞破馬燈,燈光晃得人眼暈。

村民們三三兩兩地湊過來,有的站著,有的蹲著,有的乾脆席地而坐,個個臉上都帶著疲憊,連說話的力氣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陳德水站在最前頭,手裡拿著一根棍子,在地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圈,“這塊地,淹得最狠,莊稼是沒指望了。碑壩擋了一陣,可擋不住下回。咱們得合計合計,接下來咋辦。”

“咋辦?還能咋辦?”張大嬸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手裡攥著個破蒲扇,扇得呼呼響,“田沒了,房塌了,我家那兩頭豬都讓水衝跑了,老陳,你說咋辦?”

這話一出,底下嗡嗡的議論開了,什麼貓狗雞鴨鵝的都不見了的。

李二狗接茬道:“這些帶毛畜生沒了指不定還能找回來再養,可我這魚塘是真沒了!”

“再淹,咱就喝西北風了?能不能管管我們魚塘死活?”

陳明遠皺著眉,插了一句:“彆光說喪氣話,壩不是還在嗎?咱們再加固一下,翻車再改改,總能頂一陣。”

“頂一陣?”張大嬸冷笑了一聲,扇子停在半空,“你說得輕巧,頂一陣是多久?一小時?一晚上?還是明天回水來又把咱們淹個底朝天?”

這話戳中了大家的肺管子,底下又是一陣嘀咕。

陳曉峰走到這邊,本來就著急,可想了下如果讓眾人知道這件事恐怕要出事,暫時先不說!如果他們自己發現新聞,另說。

所以他走過去直接道,“壩是能加固,可光靠加固不行。還是得從上遊想想辦法,水量太大,咱們這壩再高也頂不住。不過很奇怪,雨都小了,水還是很多……周圍的村是不是有問題啊?”

“上遊是城東咧,城關城南還好,不過城北那邊是不太好,也著急呢。”陳明遠還沒收到消息,複電後,他就忙著用抽水泵和各種電力設備清理淤泥等,但是知子莫若父,他忽然轉頭盯著他,語氣不善,“你不會是想去他們那邊看吧?這邊可離不開你!”

陳曉峰臉一沉,手指攥緊了筆記本,聲音卻壓得很低:“爸,其實,我老覺得以前我這不行那不行,可現在我覺得我能解決!而且必須是讓我去!”

這話像個炸雷,炸得陳明遠臉紅脖子粗,“不可能!”他往前邁了一步,指著陳曉峰的鼻子,“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這裡還沒解決,你就跑去彆的地方?”

眼看爺倆又要杠上,陳德水夜猛地咳了一聲,棍子在地上敲了兩下,“吵啥吵?水剛退,你們倆就跟鬥雞似的,不能好好說話?”

這話一出,底下安靜。

陳明遠憋氣退到一邊,覺著兒子實在是無法無天。

雖然年輕的時候自己也有這拯救世界,覺得非自己不可的夢想,可是他已經不是孩子了,可如果陳曉峰執意如此,那也隻能說——

沒錯種!

是他們老陳家的死犟種。

可他哪裡知道,陳曉峰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他已經接到了上遊泄洪的消息,眼下,其他幾個支線還不知道怎麼樣,他必須得過去看看,疏通他們也就是疏通城西。

他們多分一點,城西就能少分一點。

大禹治水重點是在於一個治!而不是一味的堆壩!

靜默之中,前排的張大嬸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道:“一家子犟驢,吵得我頭疼。”

陳德水則點了根煙,慢悠悠地當和事佬說:“這邊的是沒了,可人還在。辦法總比困難多。明遠說得對,壩得加固;曉峰說得也沒錯,上遊得想法子。咱們村就是一個大家,大家一條心,還怕這水?不過,這裡確實離不開你……”

他這話聽著像是和稀泥,可落在每個人耳朵裡,味道卻不一樣。

尤其是陳曉峰,說來說去還是不讓走,偏偏他不敢把這事兒當麵說,背後說的話可能就啦不急了。

陳明遠皺著眉沒吭聲,陳曉峰抬頭看了眼陳德水,還是垂眸躲開,而張大嬸扇子又扇起來,嘴裡嘀咕:“說得好聽,辦法在哪兒呢?就一個小算盤,還長腿,要跑!”

……

會,終於散了。

說是會,其實更像是把大家都聚起來說說話。

說完話,無話可說了,天也已完全黑了。

陳德水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棍子杵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

路邊是淹過的田,泥濘裡偶爾還能看見幾根蔫了的莊稼稈,像是不甘心倒下的士兵。他走著走著,停下來,抬頭看了眼天。雲散了點,露出一小塊月亮,慘白的光灑在地上,照得他影子拉得老長。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陳曉峰。

他手裡還攥著那本筆記本,走到陳德水身邊,低聲說:“爺爺,我算了下,現在的速度明顯是上遊那段河道滿了,要是能去疏通上麵的,咱們的水流也能緩一緩。”

終於給他想到了完美的理由。

陳德水沒回頭,吐了口煙圈,“你說的緩一緩,能頂多久?”

陳曉峰愣了一下,低頭翻了翻筆記本,“不好說,得實地看看。可總比在這兒乾接著人家的水強。如果他們繼續滿,可能咱們村的後果還是跟之前一樣,之前所有功夫都白費柳。”

陳德水“哼”了一聲,轉過身盯著他,“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光算沒用。得上手乾。”

陳曉峰沒吭聲,攥著筆記本的手緊了緊,“那你是同意了?”

月光下,他的臉繃得像塊石頭,可眼裡卻有股火,像是不服,又像是憋著勁兒。

“走吧。”陳德水拍了拍他的肩,轉身往家走,“我去跟兒子說。”

第二天一早,雨沒下,可風大。

陳明遠帶著人去壩上加固,陳曉峰一個人背著包往上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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