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號傍晚,李佳薇正是從這裡經過。從紡織廠到此處大約四公裡的路程,以李佳薇那輕快的步伐,七點半過後,她便能抵達此地。
由於正值夏天,此時天色尚未完全暗透,凶手若想對她發起襲擊,大概率隻能從街道兩側的建築中衝出來動手。
想到這兒,江北楓轉身走進左邊的一間房屋,開始一間挨著一間地仔細搜尋。
這裡寂靜無人,唯有外麵街道上水流的聲響。
因為是雨天,天色暗沉,房屋內光線昏暗,一片死寂。
住在此處的居民早已搬離,屋內破敗的座椅板凳、床板櫃子雜亂地擺放著,滿目皆是殘敗的景象。
江北楓全神貫注地探尋著可疑痕跡,身影在這些破舊房屋間穿梭。
當他行至中間的一處祠堂時,耳邊忽然傳來腳步踩踏街麵水坑的聲音,他心頭猛地一跳,急忙轉過頭去……
江北楓迅速轉身,看清來人的模樣後,頓時鬆了一口氣,一邊輕拍胸口,一邊感歎道:“師父,您可差點把我嚇死了!”
陳勝麵色鐵青,雙眼緊緊盯著他,厲聲道:“江北楓,你給我聽好了,不管你跟林局是什麼關係!今天我把話放在這兒,這徒弟我不教了,你愛找誰教找誰去!”
江北楓咽了咽唾沫,眨了眨眼睛,滿臉疑惑地問道:“師父,您這是發哪門子火呀?就因為我沒等您?我這不是急著來找線索嘛!我覺得李佳薇在這兒遇害的可能性非常大!”
陳勝咬著牙,怒喝道:“你少跟我來這套,找線索可不是你這種找法!”
江北楓趕忙解釋:“您看看這周圍的環境,5月26號傍晚,這附近肯定沒人,
而且街道兩側都有障礙物,不管是殺人還是做其他事,這裡都是極為理想的場所,我可不是毫無根據亂說的。”
陳勝直視著他的眼睛,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子,嚴肅地說道:“你知道我們警察為什麼要有傳幫帶嗎?
除了傳授你們這些新警察經驗之外,更重要的是保障你們的安全!
咱們這次調查的,要是那種心狠手辣的悍匪,你一旦落單,很容易被盯上,萬一遇到危險,那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江北楓無奈地歎了口氣,低下頭,輕聲說道:“師父,我明白了。”
見他雖表麵妥協,但神情中卻透著一絲不服氣,陳勝氣得鼻子都歪了,“算了,你彆叫我師父,我可沒你這樣的徒弟,我可高攀不起!”
江北楓默默地點點頭,轉身朝著祠堂門口走去。
陳勝見狀,趕忙喊道:“你要乾什麼去?”
“找證據!”江北楓頭也不回地答道。
“媽的,我怎麼就遇上你這麼個倔驢!”陳勝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緊跟了上去。
祠堂的兩扇大門和門楣早已不知去向,想必是被人拿去當柴火燒了。
跨過那腐朽的門檻,便能看到裡麵的天井。綿綿細雨從天空飄落,灑落在滿是荒草的院落之中。
這是一座四麵圍牆的木質建築,共有兩層樓。
兩側還有木質的圓形立柱,有的已經塌陷,有的則像是被斧頭砍過,整個建築頗具明清時代狀元府邸的風格。
倘若在深更半夜來到此處,著實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此刻正值雨天,光線昏暗,四周的氣氛也顯得格外陰森。
陳勝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瞥了一眼江北楓,說道:“我說,你小子膽子還真不小啊。”
“師……”江北楓剛要稱呼師父,突然想起陳勝剛才的態度,便改口道:“陳叔,這裡以前是狀元王傑的家,王姓在這兒是大姓,他祖輩中有人當過清朝的狀元。
後來這位狀元犯了事,家道中落,旁係族親就把他家改成了祠堂。
去年政府下達了拆遷文件,這邊的居民都搬走了。
這祠堂雖然破舊了些,但也沒什麼可怕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陳勝翻了個白眼,“我是說,你作為一個剛入行的新兵蛋子,檔案都還沒調過來呢,就一頭紮進這個案子裡,膽子可真夠大的,你到底圖什麼?”
江北楓一邊朝著左側的廂房走去,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回答道:“為人民服務。”
“啥?”這話讓陳勝一下子愣住了,他氣得真想給江北楓兩下,好讓他知道什麼是尊卑秩序。
剛邁入偏屋,江北楓正要繼續往前走,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陳勝被他擋在門外,不滿地抱怨道:“你彆擋著道兒啊。”
江北楓回過頭,神情凝重,語氣嚴肅地說道:“咱們得馬上通知技術隊,李佳薇的遇害現場找到了。”
陳勝愣了好幾秒,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把江北楓推開,將視線投向屋內。
隻見這間屋子正對著外麵的主路,對麵有一扇窗戶,木質窗欞斷裂了好幾根。
就在窗戶下方,鋪著一層枯黃的稻草,稻草上凝固著一大灘粘稠的褐色血跡,青石板壘砌的牆麵上,還印著一隻血手掌!
“吱吱吱吱……”突然,從牆角的洞口裡躥出兩隻肥碩的老鼠,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江北楓猛地用腳往地麵一蹬,老鼠受到驚嚇,一溜煙便跑回了洞口。
江北楓臉色陰沉,怒聲道:“這該死的畜生竟然在舔地上的血!”
陳勝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忍不住想要邁過門檻,卻被一旁的江北楓拉住:“彆破壞現場!”
……
下午一點。
呼嘯而來的警車還未完全停穩,李明偉便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匆匆跳下了車。
接到陳勝的通知後,他本想立刻趕來,但由於要等隊裡的技術民警一同前往,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派出所的片警已經在祠堂門口拉起了警戒線,二牛和陳勝站在警戒線外,正低頭小聲商量著什麼。
李明偉趕忙跑過來,第一句話便是:“老陳,你們真找到遇害現場了?”
陳勝眉頭緊皺,微微點頭,語氣卻並不喜悅:“警戒線都拉起來了,還能有假?”
李明偉頓時眉飛色舞,伸手推了一把陳勝的肩膀,誇讚道:“有你的啊,這才過去一天,不僅找到了屍源,連被害者的遇害現場都找到了,這案子偵破指日可待啊!
老陳,你可幫我們解決了大麻煩,這功勞得算你一份!等案子破了,寫案卷的時候,你名字寫在前麵!”
陳勝摸了摸鼻子,沒有吭聲。
一旁的二牛則像憋了一肚子話,難受得不行。
李明偉何等精明,一看兩人這表情就覺得不對勁,忙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二牛這才說道:“師父,這個地方是江北楓找到的。”
“他?!”李明偉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追問道:“他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二牛無奈地攤開雙手:“我也一臉茫然。”
李明偉看向陳勝,後者咳嗽了兩聲,轉頭向剛下車的兩個技術警員和溫玲吩咐道:“一會兒搭個橋,屋子裡全是血,千萬彆破壞了現場。”
李明偉見二牛也是一頭霧水,便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和大家一起招呼技術人員進入現場。
一行人穿戴好一次性腳套和手套後,提著勘察箱,從祠堂門口依次進入。
幾人剛到門口,就看見江北楓蹲在窗戶的牆角下,腳下墊著一塊紅磚,正用兩根細木棍在稻草裡撥弄著。
過了一會兒,他眨了眨眼睛,用木棍夾起了某樣東西,拿到眼前仔細觀察。
站在李明偉身後的周柔,定睛一看,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唾沫,驚叫道:“這是被害者的手指!”
隻見那手指已被老鼠啃噬得隻剩半截指骨!
當天晚上。
東城分局的刑偵會議室裡。
暴雨無情地敲打著外麵的玻璃窗,齊窗高的梧桐樹在狂風驟雨中劇烈地左搖右晃。
天花板上吊掛的投影儀,射出一束白光,映照在前方的幕布上。
分局主管刑事部門的林國梁坐在首位,手裡夾著香煙,眉頭緊緊皺著。
李明偉作為重案組的隊長,負責介紹案件情況。
然而,他在那台大屁股電腦前搗鼓了半天,卻怎麼也弄不出幻燈片。
“嘖,這東西到底怎麼弄啊?太麻煩了!”李明偉有些心虛地看向林國梁,“林局,要不我就直接講吧?”
林國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上次市裡組織各分局和轄區派出所的大小領導去江南大學培訓計算機,
你小子在裡麵混了5天,連電腦鍵盤上的字母都認不全,你以後還怎麼帶隊伍?”
李明偉心裡雖然不服氣,暗自腹誹“你牛逼,你來給我認一個?”,但麵上卻隻能露出諂媚的笑容。
無奈之下,他隻好叫來隊裡一個年輕刑警。
這小子敲鍵盤倒是挺厲害,可同樣也放不出幻燈片,急得直叫苦:“李隊,投影儀有問題吧?”
這時,一直站在牆邊默默觀察的江北楓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我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