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山中，野狼穀。
蔡慶帶人一直死守在山穀的一側，雙方從早晨到中午，利非合都未能越過山穀前進一步。
眼見天色將暗，利非合盯著上古對麵不斷傳來的喊殺聲，麵色猙獰的說道，“給我吧所有人都帶上去，老子親自去把對麵那混蛋的腦袋看下來。”
手中彎刀驟然出鞘，一馬當先直奔蔡慶而來。
雙方交戰那麼久，蔡慶這邊已經損傷過半。
石九也帶著剩下的十幾人和熊大壯混合在了一起。
看著山穀中到處都是北胡人，石九的神色中也有些凝重。
“嘶。。。”熊大壯看著山穀中黑壓壓的人頭，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
“乖乖，這是全軍出擊啊！”揮手把一顆人頭大小的石頭扔進山穀，下麵立即傳來了一聲慘叫。
“看到沒，隨便扔塊石頭就能砸到人，咱們這點人，這仗還怎麼打！”熊大壯在那裡呲著一口大白牙，一邊抽著冷氣一邊說道。
偏頭看了石九一眼，石九正在觀察四周的山勢地形。
其實這山穀的山勢地形他早就已經記在了腦中，現在隻不過是找一個合適的位置罷了。
“神仙，你看什麼呢”熊大壯叫神仙叫順了嘴，石九懶得理他，揮手向兩人左前方指了指，說道，“那個豁口看到沒？”
熊大壯點了點頭，“看到了。”
石九，“呆會兒我們把人都帶到那裡去，那裡居高臨下、易守難攻，等下等北胡人的大隊人馬衝上來兄弟們還能有個依靠。”
熊大壯有些奇怪，“等會他們都衝上來，我們不也得集中起來和他們再乾嗎？你躲這裡算怎麼回事兒啊！”
說著有些疑惑的看著石九，那眼神，就差說‘難道你想當逃兵？’了。
石九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那什麼眼神，瞪大你的狗眼仔細看清楚了這是哪兒？兩撥人馬加起來一萬多號人擺在哪兒？到下麵山穀裡去打啊？”
熊大壯聞言一愣，向四周看了看，隻見周圍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沒了樹葉的樹枝，中間的空地少得可憐。
彆說一萬多人，就連能放下一千多人的地方都不好找。
“嘿嘿”熊大壯有些不好意思的咧開了一嘴大白牙，“這不是一著急忘了這茬了嗎？”
石九沒理他，手中重刀一揮，帶著胡狼幾人率先向前走去。
熊大壯見狀也一揮手，帶著一票幾十號兄弟浩浩蕩蕩的走在了後麵。
接下來局麵的發展果然如石九所料。
利非合親自出馬和蔡慶鬥在了一起，數千名北胡人漫山遍野的從山穀中爬了上來，很快便將親軍淹沒在了山林中。
石九手中的重刀不知道揮出了多少下，隻感覺自己周圍像是有殺不完的北胡人一般，倒下一批又來一批，源源不絕。
在石九身後，熊大壯眼睛瞪得溜圓，手中的大號狼牙棒左右翻飛，麵前的北胡人不是腦漿炸開就是被砸的吐血飛出去。
兩人早已經和各自的手下走散了，在兩人的腳下，倒了一層一層的屍體，都是北胡人的。
現在兩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了，至要看到有人手中拿著兵刃向自己走來，手中的重刀和狼牙棒就會下意識的揮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石九忽然感覺周圍變得有些空蕩蕩的了。
手中重刀拄地，石九大口喘著粗氣，刀身早已經被鮮血浸染成了暗紅色，刀柄握在手中也有些滑膩膩的。
身後，熊大壯一身重量幾乎全部靠在了石九的身上，手中狼牙棒握著都有些顫抖。
“娘的，真夠勁！”熊大壯低聲罵了句，接著手中狼牙棒一鬆，吧唧一聲掉在了腳下的屍體上，然後整個人腦袋一歪，順著石九的後背就坐在了地上。
石九感覺到自己後背有什麼東西劃過去了，手中重刀下意識的就揮了過去，然而揮到一半，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把長刀，“鐺”的聲撞在重刀上，重刀刀身一偏，向一邊劃了過去，石九整個人也被帶著向一側倒去。
蔡慶站在兩人不遠處，左臂仍保持著向前揮出的動作，右臂處卻是空蕩蕩的，自肩膀以下，一整條手臂不翼而飛。
看著倒在屍堆上的兩人，蔡慶眼中滿是欣慰。
雪狼穀一戰，蔡慶一方大獲全勝。
利非合率領的一萬人馬葬身在野狼穀，一連兩月，野狼穀種狼嘯不絕。
這些都是之後的事情，石九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
夢中自己飄在天上，看著熊大壯和另一個自己正在殺敵，自己想上前幫忙，但自己的身體從他們身體中穿過，對方卻是沒有任何影響。
夢中的石九在熊大壯身前大喊大叫，但熊大壯就是一無所覺。
就在石九著急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向上飛去。
自己越飛越高，眼前的畫麵也是越來越宏大。
自己看到一條雄偉的山脈，橫貫東西，看到一條寬闊的大河，連接南北，還看到了一片遼闊的大陸，漂浮在一片蔚藍色的海洋上。
就在石九想看一看海洋儘頭還有什麼的時候，忽然感覺頭頂一疼，像是撞在了什麼東西上麵，石九心中一驚，想要抬頭去看，但自己的身體卻在忍不住的下墜。
速度越來越快，眼前的景象也在飛掠而過。
恍惚間，石九好像看到在依蘭山的另一側，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南宮無雙和一名手持長槍、鐵塔一般的漢子正在戰場上聯手殺敵，兩人都是身著千夫長的戰甲，在戰場上縱橫披靡，四周穿著有些像是高胡人的士卒正在向他們一波一波的衝來。
石九張嘴想打聲招呼，但眼前的畫麵一閃而逝，驟然變成了一片漆黑。
。。。
平城。
城外的戰事落幕，上官青他們直到深夜才回到城內。
這次賀悅名帶來的十萬大軍一戰而潰，七萬騎兵除了被賀悅名帶走的那一支親衛外，其餘的幾支主力儘被殲滅，隻有零散的一些小股部隊逃了出去，上官青等人已經派出了騎兵和斥候追擊；至於剩下的兩萬步卒，更是一個沒有走脫，儘數被殲滅在地。
可以說，這一戰幾乎使得北蒙大汗的主力損失了四分之一。
百年來大秦接連兩位皇帝都非庸碌之輩，大秦現在的國力蒸蒸日上，早已經死死的壓在了周邊的一些小邦國或部落頂上。
北蒙的這代大汗眼光和心機都是上上之選，十多年來北蒙在其手中逐漸壯大，如今已經隱隱成了北胡三個部落中實力最強的一支。
隻是北蒙的這位大汗太過於渴望虛無縹緲的長生，為此甚至不惜鋌而走險與如今國勢正強的大秦開戰，這才有了今日一戰損失近十萬兵馬的局麵。
十萬人馬，其中更是有七萬精騎，這一戰對北蒙而言雖說不上是元氣大傷，但也是傷筋動骨了。
“將軍，傷亡統計出來了，”上官青站在院中，向明上前稟報道，“騎兵折損了了九百多人，損失了三分之一，步兵如今還有五千多人。”
手握著厚厚一遝寫滿了名字的紙，上官青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這一戰雖然殲敵眾多，但大秦的損失也不小。
一開始交戰時率先出場的兩支騎兵的萬人隊到後來幾乎都打殘，兩個隊伍隻剩下了不到七千人馬，用來做誘餌的那支騎兵萬人隊更是淒慘，上萬人最後隻活下來了十七個，在這一戰中發揮了巨大作用的重甲步卒也損失了近兩千人。
“都是我大秦男兒啊！”上官青感慨一聲，負手看向天空漸漸偏斜的一輪殘月。
“山裡麵有消息了嗎？”上官青忽然問道。
向明看了上官青一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沉聲道，“根據傳來的消息，蔡慶將軍一條胳膊換了利非合的一條命，利非合帶來的一萬步卒也大都被殲滅，現在蔡將軍他們正回城的路上，我已經安排人進山接應了。”
上官青聞言點了點頭。
向明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石九在這一戰中表現非凡，不僅斬殺了兩名千夫長，最後大戰中更是堅持到最後因為脫力昏了過去，回來後應該又要高升了！”
向明也有些感慨，這個自己當初看著長大的小家夥轉眼間就有了如此的實力。
自己奮鬥了十多年才到了現在的位置，可這小子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已經做到了，這讓向明感慨的同時隱隱的還有些羨慕嫉妒的味道。
上官青聞言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如今風雲變幻，正是天下英雄趁勢而起的時候。。。”
向明在一旁默了默，沒有接話。
“將軍，大將軍至今尚未回返，我們是不是派人前去接應一下？”向明在一旁問道。
上官青默了默，搖了搖頭，說道，“以恩師的境界，天下能留住他的人和地方還不多，再等等吧。”
“是。”向明拱手而退。
雙方這一戰中，除了身受重傷的傷員，幾乎沒有俘虜。
大秦和北胡誅族打了兩千多年，雙方的仇怨幾乎都刻入了血液裡，即便是戰敗也很少有投降的。
平城城南，士卒們沿著依蘭山的南麓挖了四個超級大坑，將戰死將士的屍骨一齊放入了坑中。
看著眼前一層層堆疊起來的屍體，一些年輕的士卒臉上滿是淚水流過的痕跡，而一些從軍多年的士卒臉上則滿是感慨。
從軍多年，對生死早已經麻木。
沒多久，山腳下便多了四個小山包，前麵立了四塊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這一戰發生的時間、地點、過程，以及那一個個戰死的名字。
趙征雲尚未返回，上官青和十幾名將軍在四塊石碑前一字排開，手中各拿了一個酒碗。
“諸將士聽令，今日一戰、大勝，從今以後，天下太平，卸甲歸去。”上官青端著一碗酒，沉聲說著軍中對戰死者的敬辭。
“走好！”酒碗中的酒傾灑在地上，“啪”的一聲，酒碗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走好！”
“走好！”
一波波的音浪傳來，然後便是啪啪酒碗落地的聲音。
山林中有風輕起，枝葉搖晃間，隱隱的露出林中更多的石碑。
。。。
兩日後，大將軍還，北蒙宗師賀悅名首級懸掛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