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揮手按住了發怒的徐達，“天德！坐下！”
“一家人在一起吃飯聊天，你怎麼動不動就吼孩子呢？這樣不好。”
我這……大哥，你怎麼……
徐達感覺自己像是頭一天認識皇帝，他什麼時候變了性子？放在以前，誰敢跟他這麼說話，那他一定比我先拍桌子。
沉默良久，老朱一直沒有開口，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其實不是，他在思考黃易為什麼會這麼問？又為什麼會出現那種情況？
想明白之後，老朱忽然笑了，“就如同你當初跟我分析過：燥反有理？對嗎？”
黃易笑了笑，沒有說話。
老朱歎息道：“我帶人推翻了暴元，建立了大明。那是因為暴元讓百姓活不下去了。若有一日，大明朱家子孫跟暴元一樣，也讓百姓活不下去了，那早晚也會被百姓推翻。”
“沒有你黃易，也會有張易、王易……或者像我一樣的泥腿子，劉元璋、孫元璋……”
“所以你這個問題，其實不是在問問題，實則是在向我勸諫？對嗎？”
徐達聽得一頭霧水，就一個問題而已，有這麼多彎彎繞？
老朱滿飲一杯：“你小子有心了，行，朕納諫了！”
黃易笑了笑，沒有繼續逼問，而是陪了一杯。
他在心中感慨，這是洪武十三年，可惜啊，人都頂不住年老的骨肉親情，再過十年，老朱就沒這麼一腔熱血了。而是一心為了自己的朱家子孫規劃未來，那時候的他，恐怕就不記得今日之言了。
當晚三人飲宴，賓主儘歡。老朱喝醉被二虎連夜送回皇宮。
而徐達就簡單了，這是自己親閨女家，直接就住下了。儘管不是自己的魏國公府，但這卻是四年來徐達睡的最好一晚。
次日上午，小蓉兒熱情的叫外公起床，把徐達高興的，簡直比吃了蜜棗都甜。
吃過早飯，徐達看到家裡連個傭人也沒有，還是女兒親自洗衣做飯，有些不滿的說道：“怎麼連個丫鬟和廚娘都沒有？那小子外麵的病人排成隊，連個下人都雇不起嗎？”
徐妙雲笑著安慰說道：“爹，這是我們的習慣。這些年在外麵，我們一家三口，自己做自己吃，已經養成了不用下人的習慣。”
徐達心疼道：“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女兒，咱們家又不是用不起下人，今天你就跟我搬回家去。”
“爹，您說過不管我的。”
“我這是照顧你。讓那小子也一起回家住，白天過來行醫即可。堂堂魏國公的女兒，就住這麼個小院子？太寒磣了些。”
小院子？
徐妙雲捂嘴笑道：“爹，大明沒建國的時候，咱們家破廟爛瓦都住過，小時候這種房子，您敢想嗎？”
徐達老臉一紅，“咳咳……提那個乾嘛？你爹我打了一輩子仗，還不能享受享受？如果不能讓兒女過上好日子，那我幾十年流血拚命，不是白乾了？”
徐妙雲尷尬的小聲說道：“您千萬彆這麼說。可能您不知道，前一陣鳳陽出事了，淮西勳貴回鄉大肆圈田，鳳陽百姓紛紛淪為流民，無數人逃荒去他處求活路。”
“甚至已經有了小股民變。為了此事，陛下殺了好一批人呢。”
徐達點了點頭：“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那幫魂淡的確過分了些。可咱們又不圈田，也不傷天害民，隻是讓我女兒住寬敞些，有人伺候著，這很過分嗎？鄉下的財主還養幾個老媽子呢。”
在逗螞蟻打架的小蓉兒好奇問道：“外公，什麼是老媽子呀？”
徐達：這個……
徐妙雲噗嗤一聲就笑了。
然後指著醫館後方，“爹，您知道這房子後麵是哪裡嗎？”
徐達搖頭，我哪裡知道？我一個大將軍，誰關心過房產？
“前宰相胡惟庸的府邸。”
“誰？胡惟庸的府邸？那小子愛講排場，他的府邸可不比魏國公府小。聽說他被陛下殺了？這房子也收歸朝廷了吧？”
徐妙雲點了點頭：“後來陛下把這處宅院賞賜給了我們，女兒怎麼都推辭不掉，牌匾早就掛起來了。”
“什麼？給你們了？”
“是啊，如果想要住深宅大院，後院推開門就是。太子殿下為了方便，直接讓人把那處宅院的西牆破開，新修了一個大門。出了後門，抬腳就能進去那邊。”
徐達驚訝的打開後門去看，還真是，抬頭就看到一座氣派的偏門，牌匾寫著黃府。
“閨女，這小子到底憑什麼如此得寵？他一個郎中，又能幫陛下做些什麼呢？”
徐妙雲扶著父親在花園裡坐下，她親手給泡茶。
“我和相公遊曆南洋三年，可不是四處閒逛，實則是陪相公尋找優質良種，能夠大大增產的高等稻種。”
“稻種？那小子還懂農事？”
徐妙雲捂嘴笑道：“您應該問他不懂什麼？相公這樣的人，我從未見過，好像世上的一切都會，而且樣樣都能做到無人能比的極致。”
“就拿稻種來說吧，並不是天生的高產，而經過相公兩年多的培育，一代比一代產量高。”
徐達不信：“稻穀嘛，產量再高能有多離譜？還能翻倍不成？”
徐妙雲笑著說道：“翻倍不行，但我們帶回來的稻種，幾個月前交給了皇後娘娘親自耕種看護，三畝地的種子，平均畝產五石。”
多少？
五石？
徐達豁然起身，“你沒說錯？是五石，不是五成？”
“當然，如果隻是提升一成，女兒也不敢說相公的農事水平登峰造極。可事實就在眼前，是女兒一天天陪著，親眼所見的。”徐妙雲眼中露出崇拜的眼神。
徐達讚歎道：“了不起！真是難以置信，這小子醫術高明，武藝絕頂，竟然還懂農事？他到底哪裡冒出來的？”
徐妙雲捂嘴笑道：“陛下和太子殿下說他是天上掉下來的，我覺得也隻有這樣解釋。否則一般的山中隱士，絕對做不到這樣。當年那位劉夫子我們都見過，他的智慧已經足夠令人驚歎，但至少大家還可以想的到。”
徐達點了點頭：“照你這麼說，這小子還真的跟劉夫子很像。”
“就是因為這個稻種，陛下賞賜了這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