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妃心口狂跳,方才的驚悸與洛珩天神般搏殺巨熊的震撼仍在激蕩。
那不是恐懼,是滾燙的、幾乎燒穿理智的悸動!
她望著那個浴血的身影——他單膝跪在熊屍旁,手握金刀,宛如戰神。冷硬的側臉沾著血汙,卻透出堅不可摧的力量。他為她搏命、斬殺巨熊的悍勇,乃至此刻移開視線時那絲窘迫……
一切如同最烈的酒,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矜持!
草原兒女,敢愛敢恨!
認定了,絕不猶豫!
什麼羞澀體統,統統拋卻!蠻橫的衝動主宰了她!
洛珩猝不及防。生死搏殺後的鬆懈,加上那驚鴻一瞥的心神搖曳,竟被皇甫妃撲得踉蹌倒地!
腦中“嗡”的一聲!權謀、算計、北涼王庭……瞬間遙遠。
草原的風吹過,帶著草香,卻吹不散方寸之地驟升的滾燙溫度。
不知多久,風似乎靜了。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手臂仍環著她光滑的脊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她肩胛的曲線。
北涼明珠……真真切切成了他的女人。
這柄金刀,接的豈止是恩情與盟約?
皇甫桀那老狐狸,靖武帝的眼神……聯姻,最古老也最牢固的結盟。有了皇甫妃,他與北涼,與呼延灼的五萬鐵騎,才真正綁死在同一架戰車上。
太子……洛昭……帝都暗流……
洛珩眼神重歸深邃銳利,如鷹盤旋。
懷中這滾燙的軀體,便是他手中一張分量十足的王牌!
……
帳內炭火劈啪,靖武帝和皇甫桀對坐,中間攤著北境輿圖。
靖武帝手指點在西戎的位置,“這幫牆頭草,見你複位,心思怕又活了。得趕緊派得力的人去,許些好處,哪怕暫時穩住,彆讓他們倒向前秦那頭!”
皇甫桀灌了口烈酒,抹了把胡子:“陛下放心!西戎大酋長跟我喝過血酒,有交情!我親自修書,再讓呼延灼派一隊精騎護送使者過去,恩威並施!保管讓他們老實待著!”
“那東燕呢?”靖武帝眉頭微蹙,“他們地盤小,但位置緊要,卡在通往賀蘭山的路上。他們那個老王,滑頭得很。”
“東燕老王?”皇甫桀嗤笑一聲,“那老小子最會見風使舵!以前跟著前秦蹦躂,如今嘛……”
他眼中精光一閃,“我讓妃兒去!她當年在東燕王庭待過一陣,跟那老王的小兒子……呃,有點交情,那小子好像對妃兒……咳!總之,讓妃兒帶著我的親筆信和禮物去,再讓洛珩小子派一隊精兵護送,陣仗擺足!不怕那老滑頭不重新站隊!”
“後晉三部呢?”靖武帝追問。
“後晉?”皇甫桀大手一揮,帶著草原霸主的豪氣,“一群散沙!被前秦扶起來的傀儡頭人剛被清理掉,正亂著呢!派幾個能說會道的部落長老過去,許諾恢複他們原來的草場,再給點鹽鐵茶葉,保證他們感恩戴德!誰敢不聽話,正好讓呼延灼的鐵騎過去幫他們選個聽話的頭人!”
兩人正商議得熱烈,帳外侍衛高聲通傳:“報——!東燕使者,小王子慕容拓求見!”
靖武帝和皇甫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意外和玩味。
“宣!”靖武帝沉聲道。
帳簾掀開,一個身著華麗東燕服飾的年輕人大步走了進來。
他約莫十八九歲,麵容英俊,眉宇間帶著草原王族的傲氣,正是東燕老王最寵愛的小兒子慕容拓。
“小王慕容拓,拜見大靖皇帝陛下!見過北涼王!”
慕容拓行禮頗為恭謹,但目光一進帳就開始急切地掃視,顯然在尋找什麼。
“拓兒來了?快免禮!”皇甫桀哈哈一笑,顯得很熟稔,“你父王可好?”
“勞王叔掛念,父王安好。”
慕容拓心不在焉地應著,目光終於落在皇甫桀身旁侍立的洛珩身上。
當他的視線觸及洛珩腰間那柄華貴無比、鑲嵌著鴿血紅和綠鬆石的赤金彎刀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那柄刀!他認得!
那是北涼王權世代相傳的信物!
更是草原上“贈金刀,許英雄”的最高認可!
這刀,怎麼會在這個陌生的、穿著大靖甲胄的男人腰間?!
慕容拓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洛珩腰間的金刀上,再也挪不開。
他從小就喜歡皇甫妃,視她為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
這次聽說舊王複位,他主動請纓前來,一是探聽虛實,二就是存了親近皇甫妃的心思!
他做夢都沒想到,會看到象征著她歸屬的金刀,佩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王叔!”慕容拓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質問,“這位是……?他腰間這柄刀……?”
皇甫桀何等老辣,立刻察覺了慕容拓的失態和那毫不掩飾的敵意。
他眉頭一皺,心中不悅,但麵上還是豪爽地介紹:“哦!這位是大靖漢王世子,洛珩!此次我能脫困,北涼能撥亂反正,全賴世子運籌帷幄!這金刀,是我送他的謝禮!他是我皇甫桀認定的草原!更是……”
皇甫桀故意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容拓一眼,加重了語氣:“更是妃兒未來的夫婿!”
轟——!
“夫婿”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慕容拓頭上!
他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所有的僥幸和幻想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
洛珩!漢王世子!就是他!奪走了他的妃兒!還得到了象征妃兒歸屬的王權金刀!
慕容拓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拳頭在袖中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猛地抬頭,那雙原本還算俊朗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怨毒和嫉恨,死死盯著洛珩,仿佛要用目光將他淩遲!
洛珩感受到那近乎實質的殺意,卻隻是平靜地回視著慕容拓,眼神深邃無波,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審視。
腰間的金刀在帳內火光下流轉著冰冷而尊貴的光澤,仿佛無聲的宣告。
“原來……是漢王世子殿下!真是……久仰大名!”慕容拓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浸滿了恨意。
他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禮節,猛地一甩袖子,對著靖武帝和皇甫桀草草一拱手:“陛下!王叔!小王一路奔波,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等回應,轉身就往外衝,腳步踉蹌,如同受傷的野獸。
帳簾被他粗暴地掀開又重重落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帳內一時寂靜。
靖武帝看著晃動的帳簾,捋了捋胡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玩味。
皇甫桀則重重哼了一聲,對著洛珩道:“小子,看見沒?這就是東燕那小子!打小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彆理他!妃兒是你的,誰也搶不走!東燕的事,你多費心,該壓就壓,彆讓這小崽子壞了我們的大事!”
洛珩微微頷首,目光依舊平靜地投向帳外慕容拓消失的方向,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鋒芒。
又一個……麻煩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