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安嘉卻不吃陳念這一套。
“少跟我說這些假大空的東西。陳念，憑什麼我跟你不一樣！”
彭安嘉最後一句，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甘。
如果那個時候，他得到的是嘉獎，而不是處分，他不會是現在的結果。
或許，聞狄如今的位置都會是他的。
聽到這話，陳念就知道，彭安嘉找自己來，想要聽的絕不是大道理，更不是給他分析為什麼兩個人的境況會不一樣。
彭安嘉想要聽到部隊的道歉。
想要在臨死之前證明自己曾經做的事情沒錯。
陳念心中打鼓。
她知道這會兒不能刺激彭安嘉。
對方手裡有人質。
誰知道彭安嘉憤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情。
可意識到這一點後，想讓陳念再跟彭安嘉周旋，確實有些為難陳念了。
她前後兩輩子都沒有練出過多利索的嘴皮子。
占理的時候，她自然能說得格外起勁兒。
但現在占理的那些話不能說。
這要讓陳念怎麼辦？
“怎麼？不講那些空空的大道理，你就說不出話了？”彭安嘉譏諷。
陳念握拳再鬆口，咬著牙壓低聲音問身邊的聞狄：“我能上去揍他嗎？”
聞狄也是少見到陳念這樣無力抓狂的樣子。
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小狗。
聞狄還有心思笑，說：“如果可以保證那位同誌的安全，你可以。”
陳念扯了扯嘴角。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彆？
“倒不是說不出來。但我說的你不樂意聽，你樂意聽的我說不出口。”陳念坦言：“彭安嘉，你鬨這麼一場，就是為了爭一口氣？”
“為了這口氣。你放棄了大好前程。其實你退伍後部隊也會給你安排接收單位，你一樣可以好好的。是你自己自甘墮落。”
陳念實在是不知道能跟彭安嘉說什麼。
彭安嘉聽到這話，卻沉默了很久。
先是低聲笑著，最後笑聲越來越大。
“自甘墮落。”
陳念這一點倒是沒說錯。
他確實是自甘墮落。
“陳念，我沒有輸。我沒有輸給你們任何人！”彭安嘉大笑著，仿佛真的什麼都不在意了似的，整個人陷入一陣癲狂裡：“是你們欠我的！是你們欠了我！”
彭安嘉環視一周，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看個清楚。
他嘴唇囁嚅著，最後紅著眼，低聲道：“死在這兒，也值了。”
就當是他回來了吧！
回到那個總是在夢裡出現的軍營。
彭安嘉單手換彈夾，動作快得聞狄都反應不過來。
再用力將麵前的那個小兵推開。
握著槍，槍口卻對準著自己的下顎。
做完這一切，前後不過三秒多的時間。
一聲槍響。
彭安嘉靠著牆角，再也沒了氣息。
那模樣，與之前在百峰山用同樣方式自儘的佟立冬相差無二。
短時間內看到兩個人這樣死在自己麵前，無論是陳念還是聞狄，內心都是被震動的。
但兩人同時都生出了一股怒氣。
如果不是那個走私集團，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相比陳念的憤怒，聞狄心中更是生出了恨意。
陳念不認識佟立冬，對彭安嘉的過去也是一知半解。
聞狄不同。
他與佟立冬幼年時期便相識。
聞狄非常清楚，佟立冬是他們那一群小孩子裡最優秀的。
論身體素質，佟立冬如果參軍，表現出來的優秀不亞於他自己。
佟立冬在農場那樣的環境裡，還能抽空訓練成之前那樣，如果給他更多的時間，佟立冬隻會表現得更好。
最重要的是。
佟立冬還非常聰明。
對於佟立冬的母親，聞狄不太清楚。
但從父母口中得知，佟立冬的父親是在蘇國那邊留學的時候認識了佟立冬的母親。
對方是物理學者，跟著蘇國當時數一數二的物理方麵的頂尖教授學習。
足以證明優秀程度。
佟立冬的母親是怎麼去世的，聞狄父母沒說。
隻是佟立冬的父親帶著年幼的兒子回國後，就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上。
最後倒在了研究室。
父母的智商都很高的情況下，佟立冬的腦子也聰明。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被人設計，最後連命都丟了。
聞狄和夏黎想要給佟立冬找個好一點的墓地安葬都不行。
還有彭安嘉。
就像陳念剛才說的。
如果彭安嘉離開了部隊，沒有被走私集團的人接觸到，自甘墮落。
彭安嘉或許還能在另外的地方繼續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像現在，窩囊的死了。
本該是大好男兒，卻死在了陰謀詭計裡。
施明生也起來了，讓人去收斂屍骨，解除軍區警戒。
他嘴裡咬著一支煙，愁得臉上都仿佛寫著一個大大的苦字。
“陳念，有空回來吃飯，你春姨都在家罵我了，說我就知道練你們。”施明生說著，歎了口氣：“這回彭安嘉沒了，咱們還什麼都沒問出來……行了，我現在回去寫檢討。”
“誰說沒有問出來？”陳念牽著烈焰，看著幾乎麵目全非的彭安嘉，說：“他不是說了？我們都欠了他。”
“什麼？”施明生皺著臉，這話難道不是說當年的處分不公平？
聞狄垂眸，很快也想明白了。
彭安嘉早就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隻是死不承認。
承認了的話，豈不是說彭安嘉這些年折騰來折騰去，做的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彭安嘉臨死前，嘴上說著沒錯，心裡卻已經非常明了了。
他死前說的話，就是在提醒陳念。
之所以不明說……
意識到這一點，陳念和聞狄的臉上都帶著凝重。
彭安嘉也是用這樣的方式提醒他們，部隊了也被安插了走私集團的人。
否則，他們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提前知道特種大隊這邊的動向？
“那……”施明生這下是真的被驚喜到。
原以為彭安嘉死了，自己前麵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還要被問責。
可現在陳念卻告訴他，彭安嘉已經留了後手？
這就是曾經尖子生的實力嗎？
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都能留後手？
“正好，讓烈焰去找找看。”陳念摸著烈焰的頭，發出幾聲低低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