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狄知道陳念在審訊方麵一直很薄弱。
倒不是陳道生當初不教陳念,而是陳道生本人在審訊方麵也沒什麼特彆好的成績。
加上陳念因為在山裡被狼養大的關係,走丟的時候正是一個孩子學習語言最好的時期,導致陳念早期其實隻會狼嚎。
還是陳道生花了不少功夫才給陳念掰正過來。
陳念能在紀家人麵前“舌戰群雄”,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但審訊有一套審訊技巧。
不是簡單的問話回答這麼簡單。
趁著現在還有時間,聞狄帶著陳念去看那幾個被抓的人。
這些人一個個都被單獨叫來。
也也湊巧。
陳念過來的時候,被審訊的剛好是她親自抓到的那個。
對方倒是長了一張老實人的模樣。
走在路上,陳念都不見得會多看這個人幾眼。
低著頭,雙手被綁住坐在椅子上的樣子還有幾分唯唯諾諾。
加上黝黑的皮膚和臉上的皺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
“薑為民,你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當做事情沒有發生過嗎?你這是異想天開!我不知道那些人承諾了你什麼。但你的事情我們肯定要處理,你不好好配合我們的話,吃虧的是你。”
陸瀟霄坐在桌後,人高馬大的樣子看著就很唬人。
哪怕陸瀟霄一張白兮兮的臉蛋。
不看身材隻看臉的話,都會覺得陸瀟霄是個十足的小白臉。
但這會兒氣勢全開,陸瀟霄那張白淨的臉看著比黑臉還要冷厲幾分。
“薑為民,我們都已經查清楚了你的名字和戶籍這些情況。你被抓的話,就算具體事情不能說,但你是盜墓賊還試圖襲擊軍人,這是實情。我們也不會為你隱瞞。到時候你的父母家人在大隊上如何受指指點點過日子,我想你是見識過那些被下放的人日子有多苦的。”
陳念通過外麵的窗口可以看見,陸瀟霄說了這些後,薑為民的手指不經意動了動。
“我知道這世上有人是天生作惡。但這樣的人少。大多都是因為許多事情,走錯路導致的。薑為民這群人的大隊收成一直很差,尤其是薑為民,這個人家裡確實是非常困難。”
聞狄來之前已經從虞建邦那裡知道了這群人的簡單信息。
如果不是聞狄要去跟舒教授說今天的情況,來審訊的就不會是陸瀟霄,而是聞狄。
“薑為民明顯是這群人裡帶頭的。他家有個身體不好,而且眼睛失明的母親。父親也因為一次意外,右腿小腿截肢。因為家裡窮的關係,薑為民結婚也很晚,是家裡親戚給介紹的。妻子原本是個寡婦,被婆家欺負得一身傷。當地婦女組織聽說了她的情況後,聯係了大隊和公社,這才把人救了出來。”
“娘家生怕她留在家裡多吃一口飯,稍微能走路了就把她嫁給了薑為民。夫妻倆感情不錯,但因為之前受了許多苛待的關係,去年薑為民的妻子給薑為民生下了一個兒子之後,就纏綿病榻。”
“他們大隊其實很有人情味,大隊長幫了他不少。不過,他家那個情況,一個人要養四口人,大隊也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收成也一般。”
聞狄無奈歎氣:“他就鋌而走險,做起了這些事情。”
陳念聽了這話,也不由得感歎。
“麻繩總在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把他作為審訊的重點,是因為一個孝順的兒子,還有感情好的妻子,兒子又剛出生。這樣的人牽掛很多。不誇張的說,薑為民要是沒了命,那一家人差不多隻能等死了。”
聞狄倒是很想說會有公社的照顧。
但公社那麼大,苦命的也不止一個薑為民。
總會有顧及不到的人或者事情。
一家老弱病殘。
就是大隊想要支持他們家,也不見得能照顧到全家每個人。
“這樣的人最好突破。像那種什麼都不在意的,知道是死也要做的,審訊的結果通常不怎麼好。你要找到審訊的重點。”
聞狄在屋外細致的教導陳念。
而屋內,陸瀟霄明顯抓住了突破薑為民的重點。
“薑為民,你現在的情況很嚴重。但如果你積極配合我們,不是沒有戴罪立功的機會。現在機會就擺在你麵前,你一家老小的命也擺在你麵前讓你選擇。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說完這些,陸瀟霄不再說話,隻低頭在本子上似乎忙著寫什麼。
陳念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陸瀟霄的本子。
然後,陳念就沉默了。
陸瀟霄……
在畫丁老頭。
一個丁老頭,借我兩個球……
陳念還能看到陸瀟霄口中似乎念念有詞,畫得無比認真。
聞狄就站在陳念身邊,看到這一幕也跟著沉默下來。
好半天才小聲對陳念說:“彆跟他學,不靠譜。”
陳念抿唇忍著笑。
她從前還以為聞狄這些人很難接近相處。
沒想到,一個賽一個活寶!
“額真滴可以戴罪立功?額不能死!額真的不能死!”
“可以。”陸瀟霄抬起頭,認真的說:“我們的目的不是要讓誰死。而是保護國家財產。你做的事情是錯的,你願意認錯,並且積極進行改正,當然可以。”
薑為民抬起頭,怯怯的看了陸瀟霄一眼。
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窗邊的聞狄和陳念。
想到陳念的凶殘程度,薑為民又縮了縮脖子。
他人是老實的,但其實力氣不小,打槍的準度也高。
加上身手不錯,這才成了帶頭的那個。
但薑為民還是第一次遇到像陳念這樣凶殘的女同誌。
不過,薑為民這會兒注意到的,除了陳念的凶殘,心裡還無端生出了一個念頭。
一個女同誌都這麼狠,其他人應該也不差。
這樣的話,那群人是不是就徹底沒有翻身的機會,他是不是就不用害怕被報複了?
似乎是陳念給了他信心。
薑為民握著拳,又看了陳念一眼,隨後目光堅定的對陸瀟霄說:“額說!額知道滴全都說!”
窗外。
陳念雖然沒聽的太清楚薑為民說什麼,但總感覺薑為民那一眼……好像不是什麼害怕,更不是畏懼,反倒是有一種……
詭異的信任?
“他這是……”陳念語塞,都不知道薑為民怎麼會冒出一個這麼奇怪的眼神。
聞狄審訊的人不少,聯想到陳念抓人時候的架勢。
已經流傳在特種大隊裡,陳念抓俘虜喜歡扒人褲子的傳聞。
聞狄大概能猜到薑為民剛才在想什麼。
饒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聞狄,這會兒都忍不住的低著頭,雙手叉腰,肩膀不斷抖動,笑成了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