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銅鑼響起。
林依霜率先策馬竄出,棗紅馬四蹄生風,帶起碎石飛濺。
緊隨其後,黑衣與藍衣將士也揚鞭追來。林依霜長鞭甩出,“啪”地卷住立在道旁的長槍,紅纓在風中飛舞。
她握槍在手,身姿如驚鴻般颯爽,藍衣將士僅差半個馬身,卻在每個彎道都被她巧妙甩開。
三人幾乎同時到達第一個障礙。
那是一道比馬身還寬的深坑。
三人幾林依霜眸光一凝,鬆韁夾腹,馬兒如離弦之箭騰空躍起。
蕭京垣下意識向前半步,指尖攥緊腰間玉帶,視線死死鎖在那抹疾馳的身影上。
她一躍而下,馬兒穩穩落地,揚長而去,藍衣將士緊接其後,黑衣將士差點掉落坑中,勉強才穩住,繼續追趕。
五個障礙連過,林依霜的騎術引得安平公主跳腳歡呼:“母後快看!蕭夫人好厲害!”
皇後淺笑著未語,若是安平公主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皇後眼底下的冷意。
安平公主更來勁,拽著皇後衣袖:“父皇都誇她啦!”
皇後輕拍女兒手背,意有所指:“當年蕭京垣議親時,倒沒聽說林大人把女兒教得這般厲害。想來林緒和倒是費了心思。”
這話明讚暗疑。
一個文官為何要將女兒培養成武才?
她這是暗自提醒皇上要提防林緒和用心。
多年夫妻,皇上怎麼聽不出來皇後的言外之意。
他不慎在意,“皇後多慮了,女子學些防身之術總歸是好的。林愛卿與夫人常年不在京中,她一個弱女子,有這本事,也能自保。”
皇後聞言微慍,正欲再言,卻轉向瑞王:“馬術再好,也得拔到紅旗才算贏,對吧?”
瑞王搖扇輕笑:“皇後何不問昭毅將軍?畢竟是他的夫人。”
瑞王嘴裡的“昭毅將軍”落在蕭京垣的耳裡,帶著淡淡的嘲諷。
蕭京垣拱手麵上恭敬,實際敷衍:“拙荊獻醜了。”
當初國公府做出拋棄他的事情,也不見皇後替他說上一句。
轉眼三人已至三丈高柱下。林依霜突然起身站在馬鞍上,趁馬掠過柱基時縱身躍起,單手抱柱,一手握槍。
蕭京垣冷笑:“選長槍?真是急著出醜!”
眾人也以為,林依霜定是為了長槍長度,方便夠到高柱之上的紅旗。
長槍有一丈之長,若要利用長槍之長,也得爬到兩丈處。
真是蠢笨的決定。
長槍笨重,著實對她攀爬不利。
黑衣將士一馬當先,很快就超過林依霜,藍衣將領緊跟其後,兩人相爭,難免拳腳相向,有來有往。
皇上看到這一幕對著瑞王道:“皇弟你太過高看蕭夫人,她確實箭術、馬術不錯,奈何這拳腳輕功還是差了些許。不過,能夠到這一步,也是難的!”
皇上都這樣講了,下麵的人對於林依霜的態度也在悄然有了變化。
瑞王麵色輕鬆,輕輕搖著折扇,一雙桃花眼含笑看著皇上:“皇兄莫急,這還沒有到最後呢。”
瑞王話音剛落,人群中就爆發一陣驚呼聲。
隻見本在一丈半高的林依霜,突然鬆手,直直往下墜落,看得在場不少人都露出驚恐的表情。
“林依霜!!你瘋了嗎!!”這一聲是蕭京垣怒吼出來,聲音微顫,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懼。
眼看蕭京垣要衝出去,許安易立抓住他:“蕭將軍,切勿衝動,皇上還在看著呢。”
蕭京垣轉身正欲打算給許安易一掌,眼角餘光看到,林依霜手中笨重的長槍擲地。
銀槍頭刺入地麵,槍身如彎弓般彈起,她借勢騰空,瞬間躍起兩人上方,達到兩丈之高,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帶著強烈的刺痛,肌肉撕扯拉傷了。
林依霜麵不改色,舉起長槍挑起紅旗。
就在紅旗將落入手的刹那,一枚暗器破空而來,將旗打飛。
林依霜足勾柱身,俯身疾探,指尖堪堪抓住旗角,同時目光如電射向暗器來源……
暗處的暗衛慌忙縮身。
這一頓操作,讓在場人都看呆了,久久無法回神。
第一反應過來是瑞王,他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不虧有幾分相似林驚寒女子!
瑞王用折扇點了點一旁報幕公公:“該宣布了。”
報幕公公忙回神,高喊:“蕭夫人勝!”
一聲出,下方不少人都在低頭交頭接耳。
林依霜將落地時,藍衣將領伸出手來,想要幫忙:“夫人,需要幫忙嗎?”
蕭京垣甩開許安易的手,衝了過去,扶住林依霜帶著她下來,“多謝好意,本將軍夫人,自有本將照料!”
皇上笑道:“果然是林愛卿的女兒,巾幗不讓須眉!”
林依霜單膝跪地叩謝,卻聽得女眷席中有人感歎:“想不到蕭夫人竟有這般武藝。”
侍郎夫人聞言,眼底掠過一絲妒意。
她來之前收了許蘇蘇的禮,請她在宮宴上多加刁難林依霜幾分。
可萬不曾想到,也因這次刁難,把難堪回擊到自己身上。
侍郎夫人心底沒有記恨許蘇蘇,卻把林依霜記恨上了。
暮色漸沉,後續幾場馬術比試早已失去懸念,正如她之間看著書中所寫,大晉宮宴助興從不論勝負。
待皇上起身宣布用膳,眾人紛紛入殿。
蕭京垣拉住林依霜:“除了你,誰把比試當真?何苦自討苦吃?”
她反問:“你怎知我是自討苦吃?有些事彆輕易定論,吃了這麼多虧還不明白?”說罷率先入殿。
蕭京垣垂在袖子裡的拳頭緊了又緊,許安易走到他身邊輕輕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許安易朝前走去,看著前方林依霜的背影。
他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哪怕他看不上許蘇蘇那個庶女,可,他也不允許區區七品官的女兒站在他許家頭上。
若都為妾室,他倒是無話可說。
奈何林依霜為妻,還當著那麼多人麵給許蘇蘇難堪,也就是給他永順侯府難堪。
許安易眼底的冷意消失了,唇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
此事不急,他還不信,玩不過區區一名後宅女子嗎?
出風頭好,越是出風頭,等日後找到機會羞辱就越發有成就感。
眾人再次回殿,落席。
酒過三巡。
安平公主醉醺醺舉杯:“蕭夫人,乾杯!”
林依霜雙手舉杯,起身與安平公主對飲。
安平公主喝完酒後,搖搖晃晃指著蕭京垣:“你還敢說不是她救了本宮?”旋即她指了席下的所有人:“還有你們,還敢議論蕭夫人僥幸?嗯?”
等手指指到瑞王時,她傻傻一笑:“皇叔,沒說過。”
安平公主發泄完後,她一轉身,就跪在皇上身邊,頭靠著皇上的膝蓋:“父皇,蕭夫人是兒臣的救命恩人,您一定要好好的賞賜她,賞她!要不然兒臣可能就回不來了!”
皇上看著自家胡鬨的安平公主,語氣裡半是無奈半是寵溺:“好好好,朕準了!還不趕緊起來,再過兩個月就及笄的人。還如此這般任性。”
安平公主打了一個酒嗝,頭上的金釵流蘇輕輕晃動,顯得無比的可愛。
蕭京垣聞言突然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沉聲道:“蕭某多謝公主恩寵,皇上恩賜。拙荊能夠護得公主周全,是她三生之幸。旗豈敢奢求賞賜。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林依霜本來清冷的眼眸隨著蕭京垣這自作主張的討好越發冰冷。
她這般拚命換來的轉機,卻被他這般輕飄飄地抹除了。
林依霜上前,站在蕭京垣身邊,福身道:“臣婦確實深受榮寵,若蒙公主不棄,聖上恩準,臣婦願長伴公主身側,為保公主安全。”
安平公主聞言紅了眼眶,略帶幾分的哭音道:“你,你要當本宮的侍衛嗎?”
少女的淚珠子滑落,顯得無比可人,"父皇您看呀!她不要金銀,隻要陪著兒臣呢!"
"傻丫頭,快起來吧。"皇上轉向階下的林依霜,龍紋袍袖一揮,"既如此,便留在頤芳殿當值吧。"
林依霜搶在蕭京垣開口前深深叩首,發間銀簪在燭火下閃過冷光。
待她直起身時,恰好撞上蕭京垣淬了冰的目光。
宮宴在一炷香後散場了。
蕭京垣廣袖一揮,轉身就走,背影帶著幾分怒氣!
林依霜淡淡一掃,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宮門前。
馬車離開了,早晨她騎著馬兒也被拉走了。
蕭京垣分明要給她一個教訓,既然她這般有本事,那邊不要用蕭府的馬與馬車。
林依霜按了按眉心,被蕭京垣這般幼稚的行為氣笑了。
看來,他這三年傻子還未好透。
他怎麼會覺得把她丟下,是給她最好的懲罰?
“蕭夫人,這是遇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