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關於陳鋒換糧票、收留來路不明的漂亮姑娘、家裡大興土木等等事情,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軋鋼廠裡迅速傳開了。
群眾的討論熱情高漲,添油加醋之下,事情變得越來越離譜,越傳越廣……
軋鋼廠辦公室裡。
一個年輕的女文員正在跟同事小聲八卦著。
“哎,你聽說了嗎?二車間的陳副主任……”
“噓!小點聲!”另一個同事趕緊使了個眼色,朝裡間努了努嘴。
女文員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就是那個……收留鄉下姑娘的事兒,現在傳得可難聽了。”
“可不是嘛,都說他……”
恰在此時,裡間辦公室的門開了。
李副廠長端著一個搪瓷缸子走了出來,準備去打開水。
他剛才隱約聽到幾句,此刻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陳鋒這小子,他是挺欣賞的。
年輕,有能力,有乾勁,是個好苗子。
可這男女關係上的風言風語,在這個年代,可是個大問題。
處理不好,彆說進步了,能不能保住現在的位置都難說。
李副廠長心裡琢磨著,接了開水,回到辦公室。
他想了想,對門口經過的文員說道:
“小王,你去把二車間的陳鋒同誌叫來一下,我有事找他談談。”
“好的,李副廠長。”
很快,陳鋒就來到了副廠長辦公室。
“報告!”
“進來吧,小陳。”李副廠長放下手裡的文件,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
陳鋒心裡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就知道,那幫說閒話的肯定要把事情捅到領導這兒來。
不過,他麵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李副廠長,您找我?”
“嗯,”李副廠長點了點頭,看著陳鋒,語氣還算溫和,“小陳啊,最近工作怎麼樣?車間裡的情況都熟悉了吧?”
“謝謝廠長關心,都挺好的,同事們也很支持我的工作。”陳鋒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好。”李副廠長話鋒一轉,“不過……小陳啊,最近廠裡有些關於你的風言風語,你聽說了嗎?”
陳鋒心裡暗道:“果然。”
他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嗯。”李副廠長沉吟了一下,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主要是關於你……收留了一個從鄉下來的姑娘的事情。”
他觀察著陳鋒的表情。
“小陳,我不是要乾涉你的私生活。但是你要知道,你現在是車間副主任,是乾部身份,要注意影響。”
“現在外麵傳得很難聽,說你跟那個姑娘關係不清不楚,說你為了她怎麼怎麼樣……”
“這些流言蜚語,對你的個人形象,對你將來找對象,甚至對你的工作前途,都會有很大的負麵影響啊!”
李副廠長語重心長。
他確實是出於愛護人才的心思,才找陳鋒談話的。
陳鋒聽完,臉上並沒有出現預想中的慌亂或者憤怒。
他反而很平靜地笑了笑。
“李副廠長,謝謝您的關心和提醒。”
“關於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
“那位姑娘,確實是我老家那邊一個遠房親戚的孩子,家裡遭了災,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投奔到我這裡來的。”
“把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扔在外麵,我做不到。”
“收留她,幫她一把,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也是我們工人階級應該發揚的互助精神。”
陳鋒說得坦坦蕩蕩。
至於是不是親戚,反正一口咬定是就行了,免得再生是非。
“至於外麵那些流言……”陳鋒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自信和……嗯,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凡爾賽”。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時間會證明一切。”
“而且,我的前途,我相信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和雙手乾出來的,不是靠彆人嘴上怎麼說。”
“至於找對象……那更不急了,緣分嘛,到了自然就到了。”
“總不能因為怕彆人說閒話,就見死不救吧?那我陳鋒成什麼人了?”
李副廠長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從容,自信,有擔當,還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他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批評教育”的話,竟然有點說不出口了。
這小子,還真行。
他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下來:“嗯,小陳,你能這麼想,很好。有擔當,有原則。”
“不過,人言可畏,以後處理這類事情,還是要更周全一些,注意方式方法。”
“我知道,你現在多了一口人吃飯,開銷肯定也大了。”
李副廠長說著,拉開了自己辦公桌的抽屜。
他從裡麵拿出幾張票證,推到陳鋒麵前。
“這是我個人攢下的一些糧票和布票,不算多,你先拿去應急。”
“這……”陳鋒愣了一下。
他是真沒想到,李副廠長居然會來這麼一出。
這年頭,誰家的票不金貴?
這位李副廠長,是真心關心自己啊!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在這個冷漠的四合院之外,居然還有人能這樣對他。
“李副廠長,這怎麼好意思!太感謝您了!”陳鋒連忙把票推回去。
“您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票我真不能要。”
“我這邊還能應付得過來,前段時間不是發了獎金嘛,而且我自己也有些積蓄。”
他可不想欠人情,尤其是這種實實在在的物資人情。
係統空間裡還一堆東西呢,他哪裡缺這個。
“您自己留著用吧,我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陳鋒態度堅決。
李副廠長見他確實不像是在客套,便也沒有堅持。
“那好吧。不過,以後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
“謝謝李副廠長!”陳鋒站起身,鄭重地說道,“這份情,我記下了。”
他心裡清楚,這份來自領導的善意,在關鍵時刻,可能比多少票證都管用。
……
與此同時。
一輛載滿了人的解放牌大卡車,正顛簸著駛出京城,朝著荒涼的西北方向開去。
車廂裡,擠滿了麵色各異的工人,其中就有曾經在四合院裡說一不二的一大爺,易中海。
此刻的易中海,穿著打著補丁的舊工裝,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憔悴和茫然。
他望著漸漸遠去的熟悉的城市輪廓,心裡五味雜陳。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勤勤懇懇大半輩子,熬到了八級工,臨了臨了,居然落得個被“支援”大西北的下場。
這跟發配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