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的吹捧,一句句的奚落。
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噗噗噗地全紮進了傻柱的心窩子裡。
他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你們……你們懂個屁!”
傻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眼睛瞪得像銅鈴。
“不就是個技術科主任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等我們周主任出手,有他好果子吃的!”
傻柱氣衝衝道。
此時他隻能在心裡瘋狂地祈禱,希望後背的大山——周主任能給力點。
趕緊把陳鋒這囂張的氣焰給打下去。
可這話他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院裡眾人更是投來了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搖著頭,懶得再搭理他。
跟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秦淮如站在原地,沒有參與眾人的議論,也沒有理會暴跳如雷的傻柱。
她的目光,一直怔怔地望著大門的方向,仿佛還能看到那輛遠去的伏爾加的車尾燈。
陳鋒……
他媳婦懷孕了?
他要被上級重用了?
他寫的東西,被非常重要的領導看到了?
這些信息,像是一顆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她內心最柔軟、也最不甘的地方。
曾幾何時,這個男人在她眼裡,不過是一個父母雙亡、帶著妹妹、可以隨意拿捏算計的孤兒。
她甚至覺得,隻要自己勾勾手指。
就能讓他乖乖地把工資交出來,心甘情願地當她家的長期飯票。
可現在呢?
他不僅沒被自己拿捏,反而還侮辱自己!
他自己的人生,卻像是一條掙脫了束縛的潛龍,一飛衝天!
那挺拔的身姿,那自信的笑容,那跟領導談笑風生的從容……
這一切,都像是一塊巨大的磁鐵,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陣心悸和迷亂。
可即便陳鋒侮辱她的話就在耳邊,她還是有些後悔。
後悔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聽婆婆的話,沒有跟著賈家一起算計他。
而是真心實意地對他好,那現在……
站在他身邊,聽著他說“我媳婦懷孕了”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是瘋長的野草,瞬間占據了她的整個腦海。
就在這時,一股濃鬱的香味,順著風飄了過來。
是雞湯的香味!
從陳鋒家窗戶縫裡飄出來的!
那香味,帶著蘑菇的清香和雞肉的醇厚,勾得人肚裡的饞蟲直叫喚。
院裡的孩子都快饞哭了。
秦淮如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她回過神,看了一眼自家黑漆漆的廚房。
再聞聞空氣中那屬於彆人家的肉香,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湧上心頭。
憑什麼?
憑什麼陳鋒家能吃小雞燉蘑菇,而她家連晚飯都還沒著落?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從裡屋傳了出來。
“秦淮如!你死在外麵了?!”
“聞著彆人家的肉香走不動道了是吧?還不滾進來做飯!想餓死我們娘倆啊!”
是賈張氏。
她剛才縮回門裡,這會兒聽到外麵沒動靜了,又開始作威作福了。
秦淮如渾身一顫,眼神中的迷茫和不甘瞬間被一股怒火所取代。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這個家,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永遠在壓榨她,吸她的血!
她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拳頭,轉身猛地推開了自家房門。
屋裡,賈張氏正坐在床邊嗑瓜子,滿地都是瓜子皮。
而她的丈夫賈東旭,則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一臉的不耐煩。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去做飯!磨磨蹭蹭的!”
賈東旭見她進來,沒好氣地吼道。
往常,麵對婆婆的咒罵和丈夫的嗬斥。
秦淮如多半會選擇默默忍受,然後去廚房淘米做飯。
但今天,她不想忍了。
一點都不想!
“做飯?!”
秦淮如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盯著賈張死和賈東旭,一字一頓地說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們一個兩個的,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腳啊?”
賈張氏和賈東旭都愣住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那個逆來順受的秦淮如嗎?
她今天吃錯藥了?
“我辛辛苦苦在廠裡上班,掙錢養活你們,回來還要當牛做馬伺候你們!憑什麼?!”
秦淮如的音量越來越高,積壓了許久的怨氣,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你!”她指著賈東旭,“彆以為你工傷躺在床上,你就是大爺了!”
“這個家,不是我欠你的!”
“還有你!媽!”她又轉向目瞪口呆的賈張氏。
“你彆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就知道算計這個,算計那個!”
“把院裡有點能耐的人全都得罪光了!現在好了?”
“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坐小汽車,咱們家呢?你滿意了?”
“我告訴你們!”
秦淮如挺直了腰杆,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決絕光芒。
“我秦淮如也不是好欺負的!”
“你……”
賈張氏瞪大了眼睛。
剛嗑進嘴裡的一顆瓜子都忘了嚼,就這麼直愣愣地掉了出來,落在她那滿是補丁的褲子上。
賈東旭更是氣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他用那隻還能動彈的手指著秦淮如,手指頭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你……你這個……毒婦!”
他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兩個字。
往日裡,秦淮如要是敢這麼跟他說話,他早就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可現在,他動不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比秦淮如的頂撞更讓他抓狂。
賈張氏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她那張胖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三角眼一瞪,扯著嗓子就要開嚎。
“哎喲喂!反了天了啊!”
“我辛辛苦苦給你娶個媳婦,是讓你回來當祖宗供著的嗎?”
“秦淮如我告訴你,你今天敢這麼跟我說話,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打?
她這身子骨可打不過正在氣頭上的秦淮如。
罵?
剛才已經被懟得啞口無言了。
就在她準備啟動終極技能——躺地上撒潑打滾的時候。
秦淮如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像一盆臘月裡的冰水,澆得她透心涼。
“你再嚎一句試試?”
秦淮如往前走了一步,眼神死死地盯著賈張氏。
“你要是再敢鬨,再敢撒潑,這個家,我不待了!”
“工作我不要了,孩子我也不管了,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你們娘倆自己過去吧!”
轟!
這句話,不亞於一顆炸雷,在賈張氏和賈東旭的腦子裡炸開了。
不待了?
開什麼玩笑!
她走了,誰上班掙錢?
她走了,誰洗衣做飯?
她走了,誰端屎端尿伺候賈東旭?
靠賈張氏嗎?
她除了嗑瓜子和罵街還會乾嘛?
靠賈東旭嗎?
他現在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
母子倆瞬間慌了。
他們可以罵秦淮如,可以打秦淮如,可以把她當牛做馬。
但唯獨不能接受她離開這個家。
因為她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是他們母子倆的飯票和免費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