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六斤下意識的往裡縮了縮,伸手去摸枕頭低下的板磚。
我慢慢坐起身,左手按住孫六斤,右手在被子裡結成九陽印。
內氣開始奔湧,沿著督脈上行,在玉枕穴處微微發燙。
開學前的那幾天,被二爺盯著強化訓練,還是有效果的。
不僅內氣比以前更強,運行的速度也更快。
“跪下道歉,這事就算完。”黃毛用鐵鏈抽打床柱,發出駭人的聲響。
我沒有動,也不讓孫六斤動,內氣已經行至百會穴,隻需集中意念就能從指尖迸發。
黃毛被我們的態度激怒了,掄起鐵鏈抽打過來,鐵環劃破空氣發出尖嘯。
孫六斤本能的抬手護住頭,肌肉緊崩。
我冷哼一聲,食指與中指並攏,無名指內扣,一縷罡氣從指尖激射而出。
時間仿佛突然凝固了。
隻有我能看到的青色氣芒刺入黃毛手腕。
他慘叫一聲,鐵鏈當啷落地。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我的第二道、第三道氣芒已經射出。
“啊!我的眼睛!”
“手,我的手好疼!”
“唉喲,誰紮我肚子了?”
慘叫聲此起彼伏。
那些混混有的捂著眼睛跪地,有的抱著手臂哀嚎。
楊仨和陳泗臉色慘白,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我下床走到黃毛跟前,冷冷盯著他。
“你,你用了什麼妖法……”他蜷縮在地上,驚恐的看向我。
“這不是什麼妖法。”我輕輕拍著黃毛的臉:“但是可以隨時打疼打廢你們這些渣渣。”
宿舍裡安靜得可怕。
孫六斤瞪大眼睛望著我,嘴巴呈“o”字型張開,像是剛剛才認識我。
當我的目光移到楊仨身上時,這家夥膝蓋忽的一軟,雙腿跪到地上,褲襠濕了一片,黃色水漬正順著褲管往下滴。
從那晚起,再沒人敢找我和孫六斤的麻煩。
楊仨見到我就繞道走,陳泗甚至主動幫我打熱水。
孫六斤成了我的跟班,逢人便吹噓那晚的“神跡”。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兩個多月。
這兩個月是我這輩子最為安逸的時光。
每天上課、練功,周末回青石山。
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每次回去,都發現二爺比上一次要蒼老幾分。
他的背更佝僂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就連眼神也沒以前那般銳利。
取而代之的,是我讀不懂的憂慮。
十月初的一個傍晚,我正準備在宿舍練習回元炁訣,孫六斤突然撞開門衝進來。
“方哥!”他氣喘籲籲地扶著門框,“有個女生找你,說是你表姐!”
表姐?
我心頭一緊。
我哪來的表姐。
跟著孫六斤去到校門口的楓樹下,一個身穿藍布衣裳的女孩站在那,兩條麻花辮垂在她胸前。
夕陽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我的腳邊。
她轉過身,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是江雲裳。
“嗨,咱們又見麵了。”她手指絞著衣角,輕聲說道:“嗯,你吃了那枚固魂丹,那就說明你還是相信我的,對麼?”
“找我有什麼事?”我問她。
江雲裳抿嘴笑起來:“那天我說過要你幫忙的,你不會忘了吧?”
“幫你帶江寒影離開衛生院?”我故作驚訝:“現在?”
江雲裳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不,我改變主意了,妹妹現在還不能離開。我來找你,是要帶你去見她。”
“見江寒影?”
“對,她就在衛生院後院的那間小房子等你。”
江雲裳上前一步,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藥香,“你放心,爺爺不在衛生院……他去青石山找方先生,商量霜降那天剝離妹妹魂體的事了。”
我心頭一跳,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去衛生院的路上,江雲裳走得很快,藍布衣裳在暮色中像一片飄動的霧。
她不時回頭看我,眼神複雜難明。
“你變了不少。”她說,“這段時間你應該在苦練內氣,老遠都能感受到有股壓迫感。”
“你也是。”我淡淡道。
確實,不雲裳比上次見麵時豐潤了些,臉頰有了血色。但眉宇間的陰鬱,絲毫未減。
她手腕上多了個銀鐲子,上麵刻著古怪的紋路,隨著走動發出細微的“叮當”聲。
衛生院還是老樣子,紅磚平房,窗戶像一隻隻空洞的眼睛。
不同的時,後院多了七口木鼎,按北鬥方位排列,每口都有半人高。
“那些是……”
“彆問。”江雲裳拽了我一把,“寒影在屋裡等你。”
話音剛落,門開了。
站在門內的女孩讓我一時沒認出來。
這是江寒影?那個蒼白如紙、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江寒影?
雖然她的五官相貌,甚至身形都與江雲裳有八九分相似,但變化實在太大。
大得讓我不敢相信。
眼前的江寒影肌膚瑩潤如羊脂玉,兩頰透著比江雲裳還明顯的紅暈。曾經枯黃如草的頭發,現在烏黑發亮,用一根簪子鬆鬆挽著。
唯一沒變的是那雙眼睛,依然大而黑,隻是少了當年的死氣,多了幾分靈動。
但若細看,瞳孔深處似乎藏著什麼東西,像是一團化不開的陰翳。
“快進來吧。”江寒影盈盈一笑。
她的聲音也變了,清亮中帶著一絲沙啞,格外地好聽。
江雲裳沒有跟進來,而是在門外說了句“我去看著那邊”,就輕輕帶上了門。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窗台上擺著一盆月季花。
江寒影一邊給我倒水,一邊示意我坐下:“方斷塵同學,你長高了呢。”
我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好沉默。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她轉過身,目光掃過窗欞縫隙。
我茫然搖頭:“你姐姐隻說你找我,沒說原因。”
江寒影走近幾步,我這才發現她的指甲全部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她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迅速將手縮回袖中。
“霜降那天,爺爺和方先生會聯手布陣,將我的魂體從你身上剝離。”她語速很快,聲音壓得極低,“魂體剝離後,爺爺會讓人給你和方先生送茶水……”
“茶水有毒?”我挑眉。
江寒影的瞳孔微微收縮:“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我冷笑,“我娘借了你命,你爺爺對我恨之如骨,不可能會放過我。”
江寒影怔了怔,眼神變得憂鬱起來:“爺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我也阻止不了……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茶水不止有毒,還有催化穿心蠱蘇醒的東西。”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疑惑的看向她:“你難道不恨我借了你的陽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