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章:殉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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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林子深處走,樹乾上的人臉越清晰。

老劉頭停在一棵樹前,目光緊緊盯著那張“人臉”,喃喃自語道:“難怪老李去年進來采參後再也沒出去,原來在這裡……唉……”

一聲長歎後,他示意我繼續往前。

我細細打量著樹乾上的人臉,樹皮褶皺構成的嘴角,還保持著驚恐的弧度。

“彆看它們的眼睛。”老劉頭一把拽住我,前方十步開外,一棵樺樹上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們。

我鬼瞳驟開,隻見這些長著人臉的樹,命氣一半為霧狀,一半凝結成了實質,果然是半樹半妖的邪物。

“就是這棵。”老劉頭從懷裡掏出準備好的油紙包,抖出猩紅色粉末抹在穿山釘上。

第一根穿山釘釘入樹乾的瞬間,整片樺樹林都仿佛“活”了一般。

樹枝像觸手般隨風擺動,樹皮接二連三地爆裂,露出裡麵蠕動的綠色“嬰兒”。

“砍!”老劉頭暴喝。

柴刀劈在樹乾上,濺出暗紅色的漿液,那些嬰兒紛紛探出“小手”。

老劉頭突然悶哼了一聲。

我轉頭看到三條樹根纏住了他的腿,根須正往皮肉裡鑽。他咬牙將最後一根穿山釘釘入樹根分叉處,整棵樹劇烈痙攣起來。

樹冠裡簌簌落下十幾個人繭,落地就裂。青綠色的樹嬰爬得飛快,轉眼就圍住了我和老劉頭。

它們隻有剛出生的嬰兒大小,頭頂長著拇指粗的嫩芽,嘴裡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

最先撲來的樹嬰被我一刀劈成兩半,斷麵噴出的卻是樹汁般的綠色液體。

緊接著,更多的樹嬰從四麵八方湧來。

有個樹嬰跳到了我後背,一口咬下。

劇痛從肩胛傳來。

回元罡氣本能的激發,背上的樹嬰尖叫著滾下來。

但是就這麼一分神,又有三個樹嬰抱住了我的腿。

老劉頭的情況更糟,五六個樹嬰掛在他身上撒咬,血浸透了皮襖。

“火……”他嘴角溢出血沫,“你身上的鉛壺有汽油……”

我猛地想起出發前,老劉頭往我脖子上掛了一隻沉甸甸的鉛壺。

他要不說,我還以為裡麵裝的是水。

我打開壺蓋,將汽油澆在了樹根處。

“讓開!”老劉頭沉喝一聲,打起火折扔了過來。

汽油遇火爆燃,火焰順著樹皮上的汁液蔓延,轉眼燒成一麵火牆。

樹嬰發出淒厲的哀嚎,紛紛從我和老劉頭的身上跳下,像被沸水澆到的螞蟻般亂竄。

火越燒越大,那棵母樹發出一聲類似於人類的長嚎。樹乾轟然炸裂,飛濺的木屑中,露一具具人的骸骨。

那些逃竄的樹嬰仿佛受到某種召喚,齊齊頓住,轉身衝向了火海。

它們爭先恐後地撲向還在燃燒的母樹,青綠色的身軀在火中扭曲爆裂,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老劉頭眼眸中閃著火光,臉上浮現一抹敬畏的神色:“這些樹嬰在殉葬……”

等我們回到山洞時,濃煙已經染紅了半邊天。

金不換和周二寶跪在洞口嘔吐,地上積著兩灘黑綠色的黏液。

“吐乾淨了?”老劉頭冷眼看向兩人。

周二寶點了點頭。

金不換“哇”的一聲,又乾嘔起來,整個人都仿佛虛脫了一般,靠著石壁劇烈喘氣。

老劉頭扯開兩人的衣衫,原本盤在胸口的樹紋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幾道淺淡的疤痕。

“算你們命大。”他往金不換的傷口撒了一層紅色藥粉,“以後再不聽勸,老子可懶得再管了。”

休息了一天後,金不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老劉頭檢查了他的傷口,確定沒有大礙後,決定出發,繼續前往黑瞎子溝。

昨晚的風雪沒有停過。

林間的積雪已經沒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靴子都會陷進雪裡,發出“咯吱”的悶響。

“再有半個月,就要大雪封山了。”老劉頭突然開口,呼出的白霧在胡須上結成冰霜:“必須趕在封山前出去,不然就要死在山裡了。”

他說話時沒有回頭,目光一直盯著遠處灰蒙蒙的山脊線。那裡已經開始堆積了鉛色的雲團,一旦下起雪來,很可能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停歇。

周二寶突然停下來,解開背上的鹿皮口袋。粗糲的手指在乾糧袋裡來回撥弄,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最多隻有七天的口糧了。”他聲音發沉。

老劉頭冷冷一笑:“省著點吃,能撐十天。餓極了,鬆樹皮也能啃。”

雪越下越密。

我們排成一列,老劉頭在前,我們踩著他的腳印前行。

他的狼尾鬥逢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像條垂死掙紮的蛇。

“知道興安嶺為什麼邪性嗎?”老劉頭打破沉默。

金不換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這個憋寶人對山野秘聞,向來癡迷。

“洪武八年,劉伯溫奉旨斬龍脈……”老劉頭的聲音混在風雪裡,忽遠忽近:“天下龍脈悉數斷儘,唯獨留了興安嶺這條。”

周二寶驚呼道:“這世上真有龍?”

老劉頭沒搭理他,繼續說起來:“光緒三年,鄂倫春獵人在黑瞎子溝見過真龍。那畜生盤在懸崖上,每一片龍鱗都有臉盆大,頭頂長角,一口能吞下七八個成年人。”

“劉伯溫為什麼要留興安嶺這條龍脈?”我喘著粗氣問。

老劉頭的背影頓了頓:“有人說不敢斬,也有人說斬不動,還有人說,龍脈關乎國運,劉伯溫故意留下一條……留一脈,天下不爭;斷儘龍,江山反傾。這條龍不是疏漏,而是分寸。”

“轟隆……”

遠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聲響。

老劉頭說這不是打雷,而是雪崩。

整片山脊的積雪正在崩塌,白茫茫的雪浪吞沒了沿途的一切。

“看見沒?那就是龍脈在翻身。”老劉頭的雙眼眯成一條縫。

雪崩過後,天空漸漸放晴。

陽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睜不開眼。

“雪映日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老劉頭停下來,抓起一把雪往空中灑去:“風向變了,這個季節刮南風,往往預示著會有暴風雪……”

天黑前,我們找了一處平坦的位置,準備過夜。

老劉頭帶著我將地麵的雪挖出一個大坑,找來枯枝草葉,生起了火。

林子裡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周二寶在附近隨便轉一圈,就抱了一大捆過來。

金不換還沒完全恢複元氣,不能乾體力活,但是生火做飯卻跑不掉。

麵剛煮熟,老劉頭突然發現了什麼,快步追了過去。

回來時,手裡提了兩隻肥美的野兔。

簡單的剝皮、清理掉內臟後,老劉頭將兔子肉用棍子穿住,放在火堆上翻滾燒烤。

不多時,誘人的肉香,饞得我和周二寶不停咽口水。

這是進山以來,吃得最美味的一頓,周二寶連細小的骨頭都沒舍得扔,全都咬碎下了肚。

半夜時,風突然加大了,雪粒砸在身上生疼。

“最遲兩天,必須要趕到黑瞎子溝。”老劉頭的聲音混在風裡,聽起來不那麼真切,“暴風雪可能會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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