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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希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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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蘇淺紫聽到屋內那一聲突兀而沉重的金屬撞擊聲,臉色瞬間煞白,她緊緊捂住了嘴,阻止自己驚呼出聲。

她知道,那隔絕了半個月的風暴。終於還是無情地、徹底地降臨到了師兄身上。

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傳開的那個午後,悲憤與驚愕的情緒在庭院、回廊、講堂間激烈碰撞。

宇文瑅紀的居室依舊緊閉,如同一座沉默的孤島。

當費城的消息傳到蘇淺紫的耳裡時,她正在整理藥園的手一抖,碾碎了一片嫩葉。

臉色瞬間蒼白,清澈的眼眸裡第一次浮現出近乎實質性的痛楚和難以置信,而宇文瑅紀立下大功,第一個踏入費城的消息緊隨其後,她的心更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立刻明白了師兄半個月閉門不出的根源——那不是凱旋的榮光,那是背負了親眼目睹人間煉獄後的精神囚牢!功勳的光環與費城子民的血汙交織在他身上,那是何等的撕裂與痛苦!

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議論或試圖尋找師兄詢問細節。

她幾乎是跑著回到自己的房間,翻出一小包精神配製的、有凝神靜氣之效的草藥香囊。

然後她快步走向宇文瑅紀緊閉的房門。

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放下食盒就走,她輕輕將香囊和一份溫熱的、易於入口的清粥放在門口,然後,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坐了下來。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額頭輕抵在門扉上,仿佛想穿透這厚重的阻隔,傳遞一絲無聲的慰藉和支持。

蘇淺紫知道,言語在此刻蒼白無力,她選擇用最靠近的距離,最沉默的守護,告訴門內的人:你並非孤身一人。

她清澈的眼眸裡,盛滿了對那血色的心痛,以及對師兄此刻處境的深切擔憂。

小師妹夏凝聽到消息時,正在練劍,當費城、屠城、嬰孩婦孺等字眼灌入耳中時,她手中的木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懵了。

她從未想過世間竟有如此慘絕人寰之事!真切發生在身邊時,和閱讀史書時的感受完全不同。

巨大的恐懼和悲傷瞬間驚住了她,渾身發冷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而得知宇文瑅紀立功之後,方才後知後覺,對啊,師兄他下山不就是平定南中去了嗎。

他在那地獄裡,看見了什麼?為什麼立了功卻像丟了魂一樣把自己關起來?單純的她無法理解其中的複雜與沉重,隻覺得心亂如麻。

幾乎是憑借本能,跌跌撞撞地衝向宇文瑅紀的居所,遠遠看見師姐默默坐在門口的身影,她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洶湧的情緒讓她無法停下。

她衝到門前,沒有像往常那樣拍門大喊,而是帶著哭腔,用拳頭無力地捶打著門板,聲音破碎而顫抖。

“師兄!師兄你開門啊!凝兒害怕!費城費城好可怕!師兄你還好嗎?你彆一個人待著凝兒凝兒給你帶了蜜餞你以前說吃了就不苦了”

夏凝語無倫次,將自己最深的恐懼、最純粹的擔憂和最本能的親近,毫無保留地宣泄在緊閉的門前。

她不懂什麼大道理,她隻是害怕師兄也像費城的那些人一樣消失了。

章民在七一一年離開了京州學院,轉而帶著宇文瑅紀來慶雲州,帶著宇文瑅紀進入慶雲學院學習,他本人則是任學院長。

蘇淺紫是他們師徒二人前往慶雲的路上在漢中收下的,蘇淺紫父親在邊關戰死,母親病逝,在她即將病逝前的祖母懇求下,章民收下了他的第二個徒弟。

夏凝,七一三年,入院學習的一批學子裡,章民對這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挺關注,後來發現這孩子活潑聰慧,正好跟他那兩弟子互補,遂後收下了她做三弟子。

晏鳴正在演武場一角默默打磨一柄師傅新贈的匕首,聽到消息,他磨刀的動作驟然停止,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性格本分務實年齡尚小的他,對屠城這種暴行的感受是最直接的憤怒。對於大師兄的功勞他心中隻有敬佩和與有榮焉——大師兄成功證明了自己!

但是,他也捕捉到了宇文瑅紀的異常沉默。

大師兄經曆了這樣的煉獄,他知道,大師兄此刻背負的東西,遠比他手中的匕首沉重。

晏鳴沒有立刻去找宇文瑅紀,他了解大師兄的性子,此刻貿然打擾未必是好事。

他默默收拾好東西,然後走到宇文瑅紀居所附近,在不遠處一個能觀察到門廊的角落抱臂坐下。

他就像一塊沉默的磐石,目光銳利地掃視周圍,警惕著任何可能叨擾到宇文瑅紀的不速之客或是過分的議論喧囂。

年紀不大的他不知道其他人那麼多彎彎繞繞,但是他知道,大師兄是個好人。

所以,他隻能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守護,來表達他的支持。

同時他也在思考,如果大師兄需要發泄練手,他隨時準備好去找回二師兄來當那個陪練的沙袋。

師玄道離開有事回家去了,但他若在學院,以他闖蕩江湖的誌向和俊逸不羈的性情,聽到此等慘案,恐怕會拍案而起,怒斥蠻夷禽獸,胸中激蕩著提劍去南疆誅殺惡徒的豪情。

對大師兄的功勞肯定會大加讚賞。

在他離開之前,就一直見到宇文瑅紀閉門不出,當時他可能會困惑不解。

現在他隻會覺得大師兄有些矯情或想不開。

不如他們江湖兒女,快意恩仇,手刃仇敵便是痛快,何須如此沉溺於悲傷之間?他或許會嘗試用江湖人的方式去開解,若被拒之門外,可能會搖頭歎息,覺得師兄鑽了牛角尖,不如江湖灑脫。

門外的關切與喧囂,夏凝的哭訴、蘇淺紫無聲的守護、遠處人群的悲憤議論,如同潮水般持續衝擊著宇文瑅紀瀕臨崩潰的心理防線。

宇文瑅紀緊握著冰冷的劍柄,身體因痛苦和激烈的思想鬥爭而劇烈顫抖。

洪偉濤殘酷的現實邏輯與費城血淋淋的景象,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鎖將他拖向以暴製暴的深淵;而章民的王道理想,則是在現實的鐵壁麵前,顯得如此脆弱縹緲,仿佛一觸即碎的泡影。

“行不通都行不通嗎?!”

“要麼成為屠夫要麼淪為無用的書生嗎?!”

絕望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們的心智。

就在宇文瑅紀精神搖搖欲墜,幾乎要被純粹的黑暗吞噬之際,他布滿血絲、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無意間掃過書案的一角——那裡壓著一本他許久未曾翻閱、落滿灰塵的厚重典籍。

那是學院收藏的《永高祖實錄》精要抄本,記錄著開國太祖永高祖的言行與治國理念,其中言行部分是由史官記載和開國群臣複述的,治國理念則是在高祖的自傳中摘選的。

這是恩師章民當年要求他必讀的書籍,但是過去的他更醉心於更為具體的兵法和百家經典,對這位開國太祖皇帝的大道理並未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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