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霄問道:“既然如此,那麼這些‘心蘊’到底在什麼地方?”
陳玉滎其實坐在輪椅上,隻是先前他蓋著毯子,順帶也把輪椅的輪子給遮擋住了。
陳玉滎通過雙手調轉輪椅方向,背對李青霄,然後伸手拉開牆上的幕布,原來在幕布之後是一張地圖。想來也是,在本地道觀懸掛一幅本地的地圖十分合情合理。
從地圖來看,李青霄猜得沒錯,這裡還真是個島。李青霄也終於知道此地的名字——雲沙島。
南婆羅洲道府的首府是獅子城,在獅子城的東南方向,隔著一片群島,就是大名鼎鼎的舊港宣慰司所在,這裡駐紮著一支精銳靈官部隊,號稱婆羅洲掌府大真人的右手。李青霄所在的雲沙島距離舊港宣慰司不遠,甚至可以在這張地圖上看到舊港宣慰司的一角。
陳玉滎隨手拿起一根長杆,指向地圖上雲沙島的中心位置:“李道友請看,我們如今就在這裡。”
李青霄點了點頭。
陳玉滎又將手中長杆移向島嶼的東南位置,輕輕一點:“在這裡有一家名為彌天羅公司的商行,‘心蘊’就在這裡。”
從大概方位來看,正是李青霄醒來的地方,名稱也對得上。
“就這麼簡單?”李青霄故作不以為然。
“當然不會這麼簡單。”陳玉滎微微一笑,“商行隻是個遮掩,在其地下則是長生派的窩點,雖然天外異客的賜福不分彼此,但長生派之人因為距離賜福的起始點太近,所以感染石化症的比例很高。”
李青霄故意說道:“原來陳道友一直知道內幕,難道陳道友是這些長生派的……保護傘?”
“李道友言重了,此等罪名我萬不敢承擔。”陳玉滎正色道,“事情發生之後,我身為本地主事道士,有保境守土之責,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立刻派人徹查,而且當時的動靜太大,這才查到了彌天羅公司竟然是長生派。於是我派出一名得力乾將潛入彌天羅公司的地下‘磨坊’,先是毀掉了‘磨坊’的蒸汽供應,繼而刺殺了‘磨坊’首席姚渤,最後引爆火藥,將出口徹底堵死,那些長生派之人自然是逃不出來,我估摸著已經全部化作石人了。”
李青霄聯係自己的經曆,以及姚渤書案上那張請求恢複蒸汽供應的便條,已經全都明白了,合著是你老小子乾的好事。
不過李青霄沒有戳點破這一點,順著說道:“既然出口已經堵死,那我又該如何進去?”
陳玉滎擺手道:“李道友不要著急,既然我主動提出了這個方案,那麼我肯定有辦法讓李道友進入彌天羅公司。當初我那得力乾將潛入‘磨坊’的時候,集合道觀之力,挖掘了一條秘密的地下通道,這條通道還沒有被堵死,李道友可以從這裡進入‘磨坊’。”
李青霄微微點頭:“地道入口呢?”
陳玉滎微微一笑:“當然就在道觀內部。”
李青霄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
陳玉滎推動輪椅:“李道友請跟我來。”
李青霄跟在陳玉滎的身後,兩人離開道觀的大堂,穿過一個側門,往後堂行去——這裡說是道觀,其實與傳統的道觀不太一樣,反而更像是儒門時代的官衙。
過了主事道士的簽押房就是後堂庭院,這裡竟然有幾叢水竹,若再有明月一照,竹影照灑在磚石地麵上,如涼水浮影,可見陳玉滎還是頗有幾分雅致。
在水竹之後則有一口古井,井壁上滿是碧綠苔蘚。
陳玉滎一指古井,說道:“這口井便是地道的入口。”
李青霄繞過井口,來到陳玉滎的對麵,確保兩人隔著古井麵對麵,而不是背對著陳玉滎,這才往井口望去。
井口不算小,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雙手撐著井壁慢慢滑下,一眼望去,黑漆漆一片,看不到水波反光,倒是不好說到底有多深。
李青霄隨手找了半塊磚頭,直接從井口丟下去,沒有水聲響起,看來是一口枯井,從磚頭落地聲音的時間判斷,這口井也不算很深,大概隻有三丈到四丈左右。
陳玉滎道:“這是一條單行道,沒有岔路,隻要順著一直走就能抵達彌天羅公司的地下‘磨坊’,井壁濕滑,李道友下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李青霄倒是沒有反駁,三丈到四丈的高度可不是鬨著玩的,不小心摔一下還是相當難受,就算摔不死,隻是把腿摔斷了,那也相當不妙。
李青霄問道:“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陳玉滎想了想,說道:“如果‘磨坊’裡還有幸存者,那麼我的意見是就不要留了,一則是物資緊張,二則是人手緊張,沒有關押俘虜的條件,再有就是這些以天外異客為信仰的人大多窮凶極惡,若是婦人之仁,恐怕會傷及自身。”
李青霄不置可否。
雖然李青霄出身北辰堂第九司,但因為李青霄的級彆不夠,並不清楚有關天魔信徒的事宜。北辰堂對天外異客的信息實施了嚴密封鎖,許多機密檔案的有關鍵詞條都被隱去,隻有到了一定品級的道士才有權限進行閱讀。
哪怕李青霄進入機要司偷看了機密檔案,也是雲裡霧裡,最後隻看到了想有關蓬萊島的詞條,畢竟這裡是李氏家族的聚居地,大掌教的故鄉,總不能把這個也隱去了。
李青霄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天外異客的存在,更不清楚這些天魔信徒是什麼行事作風了。
不過李青霄還是覺得陳玉滎有點殺人滅口的意思。
至於動機,不外乎是兩個可能:一個可能,陳玉滎是彌天羅公司在本地的保護傘或者合作者,事發之後當然要殺人滅口。另一個可能,雖然陳玉滎不是彌天羅公司的保護傘,但擔心被道門追責,要把這裡的真相徹底掩埋掉,前提是陳玉滎還不知道這裡已經脫離了人間的範疇,考慮到陳玉滎的雙腿,倒是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
那麼陳玉滎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李青霄自然不能直接去問陳玉滎,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去了,陳道友一個人多加小心。”
說罷,李青霄進入井中,分彆以雙手和雙腳撐住兩側的井壁,迅速下滑。
井底覆蓋了一層落葉,已經腐爛成泥,在旁邊的井壁上則開有一道半人高的門戶。
李青霄一彎腰,便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