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鹹魚化的青雲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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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青雲峰的主殿,與其說是殿,不如說是個四麵透風、柱子歪斜、牆角還長著幾叢頑強靈草的大草棚子,蕭閒那張唯一的“奢華”床榻(一張還算完整的石板,鋪著幾層舊毛皮)就擱在主殿最背風的角落。

蕭閒被抬回來了。

桑紅袖豪擲千金(或者說賠償款抵賬),把他塞進了由萬寶閣提供、甲三十二號庫特供的、一個雕花繁雜的沉香木擔架裡——結果擔架太大進不了破草殿,最後四個壯漢是拆了半邊破門框才把他連人帶石抬進屋裡,留下更漏風的門框和桑紅袖心疼的抽氣聲。

此刻,蕭閒直挺挺地躺在那塊鋪著舊毛皮的石床上。那塊救命的灰撲撲石頭被仔細墊在他胸口那片猙獰灰白斑痕上,如同個長歪了的護心鏡,溫熱的反哺暖流緩慢而堅定地滋潤著他枯竭的經脈。萬寶閣藥師錢三手臨走前又喂了他一粒固本丹,再附贈了一張“福生無量天尊”符籙貼在他床頭(純心理安慰)。

他醒了。

不是精神抖擻地醒。

而是眼皮被窗外刺眼的日頭曬得發燙,被迫掀開一條縫的那種。

腦子像灌滿了被凍透的糨糊,沉甸甸、混混沌沌。隻有胸口那點來自灰石的微熱,像寒冬臘月裡貼著塊半溫不火的烤紅薯,勉強維係著一點活著的感覺。

他想挪挪身體。

嘶——!!

全身的骨頭像是用劣質粘合劑勉強粘起來的瓷器,稍微一動就發出“嘎吱嘎吱”瀕臨碎裂的呻吟,牽動胸口那片灰白斑痕傳來陣陣被燒紅的針攢刺的痛!更糟糕的是,隨著意識的些許清醒,體內那【歸墟吐納】開始本能吸收周圍稀薄的靈氣,這微弱能量流過破碎經脈的感覺,如同鈍刀子割生鏽的管子,又疼又脹。

“唔……”蕭閒喉嚨裡擠出一聲乾澀難聽的呻吟,痛苦而茫然地看著草棚頂漏下的光斑。身上這破爛玩意兒(寂滅涅槃體雛形),保命還行,恢複太遭罪了!

就在這時!

躺在他胸口的灰石碎片,似乎感應到了宿主的痛苦和那重新活躍起來(雖然微弱)的心跳波動!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頻率的意念波動,再次從那石頭深處蕩漾開來!如同在混沌腦海中投入了一顆定心的石子!這波動並非蕭閒主導,更像是他處於這種“求生不得躺平不能”的鹹魚態時,灰石碎片與其體內【寂滅涅槃體】自發產生的共鳴回響!

意念流循著無形的橋梁……

首先抵達:蕭閒的丹田氣海深處!

在石床下方陰影裡!

那隻被蕭閒死死攥在手心裡的、用破布小心包裹的——碗!

不!不是那隻碎裂的天道星紋碗本體!而是……

一塊隻有半個巴掌大小、被蕭閒在昏迷中強行用意念(或者說求生本能)牽引、包裹在寂滅涅槃體灰白氣息中,並隨之一起轉移回來的……

核心殘骸結晶!!

這塊結晶,帶著之前被“哄睡”的絕對寧靜核心,此刻正貼著蕭閒的丹田氣海!當那股灰石的意念波動攜帶著蕭閒此刻的“疼與脹”的鹹魚抱怨傳來時……

結晶內部的絕對寧靜……被這股來自“源頭宿主”的痛楚……驚動了!

嗡!

那點被深埋的銀白意誌光點,如同被打擾了安眠的貓咪,極其輕微又極其不爽地……閃爍了一下!

一股微小卻清晰的意念順著聯係反彈回蕭閒意識:

……疼……彆亂動……

……躺著……靈氣……不舒服……慢……慢吃……

……我……壓著這裡……穩……

這股意念甚至引導著灰石碎片傳來的那股微熱暖流,主動分散出一小縷,極其柔和緩慢地,繞開了蕭閒痛感最強烈的幾處經脈節點!雖然沒能解除痛苦,卻讓某些被割裂的鈍痛感變得……似乎可以忍受一些了?像是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吹了一口氣那麼點作用,但感覺上確實…沒那麼炸裂了。

蕭鹹魚:“……?”

這殘碗碎片,是在……反向哄我?!

不等他細品這詭異的“互相督促”關係……

第二道意念漣漪!

穿過草棚空間,直抵主殿另一處角落!

那裡……放著……一口冰棺!

由桑紅袖“含淚”提供的。通體是千年寒玉髓打造(甲三十二號庫庫存裡壓箱底的小塊料),表麵還刻著粗淺的封固符文(萬寶閣管事故意送人情刻的)。陸淩雪就安靜地躺在這半透明、散發著幽幽寒氣的棺材裡。

當灰石的意念波動混雜著蕭閒的痛楚呻吟傳遞而來時……

嗡!

冰棺內。

少女胸口。

那枚沉寂在“永恒冰眠”狀態、內核蜷縮得如同星塵之繭的詭譎星紋烙印深處!

被一股源自同一個“痛楚源泉”的鹹魚抱怨信息……撞了一下!

咚……

冰眠深處。

仿佛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

……心跳聲?

緊隨其後!

一道比之前錢三手觸碰時更加清晰、更加凝聚、如同絕對零度冰晶壓縮成的……

微!弱!光!圈!

驟然!自星紋烙印核心迸發!

光圈瞬間掃過陸淩雪全身!

哢……嗤嗤……

冰棺表麵!

原本桑紅袖怕凍壞她,墊在棺材底部和邊緣的幾塊……上品溫靈玉!(萬寶閣管事咬牙奉送的)!

在這光圈掃過的瞬間!

如同遇到了克星!

直接凍結!龜裂!

然後無聲地化為一小撮……散發著絲絲寒冷白氣的……

細雪結晶?!

同時!

一股冰冷卻無比純淨的意念順著紐帶反彈給蕭閒:

……冷……冷就冷著……

……亂放東西……吵……

……彆放……礙事……

意思是:棺材裡彆墊東西?礙著她冰冷的舒坦了?這冰塊徒弟是嫌棄他給她搞的保溫措施吵著她休眠??

蕭鹹魚:“……”

他感覺到自己身下的床鋪似乎也被這股寒意掃過的餘波影響,硬邦邦的毛皮墊子又僵冷了幾分。行吧……祖宗您接著睡。他認命地閉了閉眼。

然而,這還沒完!

第三處,最不起眼也最詭異!

主殿另一側的窗欞下,放著一個用最厚實布片包裹的、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物件——正是那柄邪劍“冰煞·蝕天殘鋒”的熔渣殘骸!

在灰石意念流攜帶著蕭閒痛苦的鹹魚信號掠過時!

嗤…滋滋……!

包裹的厚布內部!

那個由煞氣、冰魄與湮滅法則強行壓縮融合而成的、米粒大小的、極度不祥的……

混沌核心晶體!

表麵的血色符文流轉速度毫無征兆地……再次放慢!!

甚至短暫的……停滯了百分之一息?

核心深處那混亂狂暴、毀滅一切的意念洪流,似乎被這股來自宿主“躺著不能動還特彆難受”的抱怨信息給……整不會了?

混亂風暴中,極其極其稀少、極其不情願地,再次分出了一縷……更加“柔和”的、嘗試“適應環境”的意念流……

學著蕭閒的調調……

極其笨拙、極其生硬地……

……疼……?

……穩……點?

然後那股新分出來的、試圖“穩重”一點的意念流,就開始繞著暴躁核心的邊緣……

慢吞吞地、歪歪扭扭地打轉……

像剛學走路還不習慣慢下來的小狗在學蝸牛爬行?

蕭鹹魚:“…………”

這凶戾玩意兒是被同化成了呆傻的慢性子了?

他躺在石板床上,忽然覺得……自己這三位“祖宗”徒弟附帶的詭異東西,在【反向督促——鹹魚的曙光】影響下,各自都往一種……省心但奇葩的方向進化了?

一個成了貼心的(但反應遲鈍的)痛痛貼?一個成了冰冷的(但追求極致舒適不被打擾的)睡美人?一個成了……試圖學慢節奏的(但本質還是很危險的)智障核心?

門外傳來腳步聲,夾雜著童旭師兄弟(被桑紅袖塞過來暫時“伺候老爺養傷”)壓低嗓門的聲音。

“蕭師叔還沒醒?”

“剛喂了水……呼吸倒是穩了些……”

腳步聲停在門框破洞前。

蕭閒趕緊閉上眼裝死。

他不敢動。胸口壓著石頭舒服是舒服點,但每一次【歸墟吐納】吸收那點可憐靈氣,都像在抽筋斷骨。他急需一個宣泄點!

他的意念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身下石床上……旁邊那張唯一看著還算結實、缺了條腿用小半塊靈石墊著的……小木頭凳子上!

【寂滅印記·偽】!!

那新得的被動技能意念發動!

試試!能不能把這破板凳也“歸墟”了??

意念集中:“……擠……礙著……呼吸……朽了算了……”

他努力把凳子想象成一堆枯枝爛葉。

嗡嗡……

體內那【寂滅涅槃體】深處的一縷氣息,被他意念艱難撬動,順著手指(他還攥著那碗碎片呢)流出指尖……

無聲無息。

指尖正下方……

幾顆從屋頂掉落的細小灰塵……

無聲地……

化為了一種更加細微的、如同被時光徹底碾碎的……

灰白色粉末!

像被極度低溫凍結後又在真空環境下崩解的產物!

效果……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但對自身力量的消耗……感覺像搬了座山!累得他差點靈魂出竅!

蕭閒:“……!!!”

尼瑪這技能也太廢了吧?!就弄化了幾粒灰?!坑爹係統啊!還得躺!

呼啦!

草棚門框的破洞猛地鑽進來一個胖腦袋,是童旭。

他正好看到蕭閒閉著眼,嘴角卻似乎因為使勁而細微抽搐了一下(其實是疼的),然後指尖下方地上多了點灰白粉末?

“師叔?!您醒了?是不是渴了?想方便?您看啥呢?地上有點灰?”童旭嗓門洪亮,一臉關切。

灰?

蕭閒裝死失敗,無奈睜開一絲眼縫。

“唔……灰……礙眼……”他艱難地擠出一個沙啞的詞。

童旭趕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石床邊的小木桌(原本那張凳子碎了腿後墊在了破石桌下),以為他嫌棄桌子太破礙事。

“師叔您等著!我這就給您擦乾淨!”童旭憨憨地點頭,擼起袖子就要去擦桌子。

他手掌重重拍在桌子布滿灰塵的表麵!

啪!!

嘩啦……!!

童旭:“???”

蕭閒:“!!!”

那張本就千瘡百孔的破木桌……

在童旭這憨貨一掌拍下去,加上蕭閒那還沒徹底散去的【寂滅印記·偽】氣息殘餘的擾動下……

如同被抽掉了最後支撐的朽木骨架!

轟然一聲!

化作了一小堆……

夾雜著朽木碎渣和灰白粉末的……

齏粉小山!!!

木屑和灰粉撲簌簌揚起,落了靠得最近的童旭滿頭滿臉,把他弄成了一個真正的“灰頭土臉”。

童旭保持著拍桌的姿勢,僵在原地,一張胖臉上寫滿了震驚、茫然和恐懼,幾根木刺滑稽地掛在他鬢角:“師……師叔?!桌……桌子它……成……成精炸了?!!”他嚇得聲音都劈叉了!下意識以為自己練功突破了把桌子拍碎了!

蕭閒:“……”

他看著童旭那張懵逼的胖臉,再看看那堆新鮮出爐的“歸墟造物”。

胸口那塊石頭持續提供著微弱暖意。

體內的痛苦在灰石和碗片的“反向哄貼”下,似乎真沒那麼炸裂了。

剛毀了一張破桌子……好像也沒啥損失?

一種全新的、詭異荒誕的寧靜感籠罩了他。

好像這鹹魚躺平的境界……更上一層樓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模仿那口冰棺裡陸淩雪“冷就冷著”的狀態,對著童旭吐出一句:

“……粉……山……彆動……放著……挺好……”

說完,他腦袋一歪。

這次是真的因為精神和肉體的雙重耗儘,再次暈了過去。

鼾聲沒響,嘴角殘留一抹說不清是心累還是領悟的……鹹魚式安詳。

主殿內。

角落的冰棺靜靜散發著寒氣,棺材裡的“睡美人”似乎對這新的“粉山”表示滿意(意念無波瀾)。

窗欞下的包裹裡,那智障核心符文還在嘗試著“穩重”慢轉。

手心裡的碗片殘骸傳遞著絲絲縷縷的暖意,繼續充當“痛痛貼”。

童旭一臉呆滯地看著地上的木粉小山,又看看“安詳昏睡”的師叔,懷疑人生。

而窗外陽光正好,透過更大的破洞漏進來,溫暖地曬在蕭閒胸口那片醜陋的灰白斑痕上,【歸墟吐納】正緩緩將光和熱都吸入斑痕深處,如同在曬鹹魚般,以慢到極致卻不可阻擋的速度……穩固著一切。

青雲峰的新時代,就在這齏粉、冰晶與鹹魚鼾聲中,慢悠悠地……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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