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揚挑眉會意,接過放大鏡。
也裝模作樣地對著那青花藏瓶仔細鑒定起來。
這裡敲敲,那裡看看,甚至還煞有介事地對著光觀察釉麵氣泡。
最後,他放下放大鏡。
臉上露出一個隨和的笑容,將瓶子輕輕放回攤上,看向光頭:
“老板,這東西看著還行,挺規整。”
“開個價吧,價格合適的話,我買回去玩玩。”
他語氣輕鬆,仿佛真看上了這玩意兒。
郭濤一聽,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脫口而出。
“莊揚!你瘋了?”
他指著那瓶子,聲音都高了八度,“這玩意兒就是個民國初期的普通貨色,頂了天也就值個千把塊,買回去乾嘛?”
“真當擺件?你錢多燒的啊。”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莊揚今天吃錯藥了?
前天撿漏了個清康熙青花鼻煙壺大賺了一筆。
可眼前就是個民國初期的工藝品。
這撿回去能當飯吃?
攤主一聽郭濤精準地報出了年代和價格上限,心裡咯噔一下。
暗罵這黑小子眼真毒。
但他臉上卻立刻堆滿了不悅,指著郭濤對莊揚嚷嚷:
“小哥!你看看你這朋友,什麼眼力見兒啊。”
“簡直胡說八道,什麼民國初期?俺這正經老東西,不懂彆瞎咧咧!”
他轉頭又對著莊揚,瞬間換上一副掏心掏肺的表情:
“小哥,還是你識貨,爽快人。”
“俺呢也不跟你多要——”
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晃了晃,“五萬!交個朋友。”
“噗!”
郭濤直接被氣笑了,抱著胳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五萬?”
莊揚臉上笑容不變,放下青花藏瓶,“老板,你這價開的可沒把我們當朋友啊。”
他伸手指了指那瓶子,語氣輕鬆隨意,“你這東西呢,年份確實有,但不是你說的那麼老。我這兄弟說的也沒錯,我們也不是剛入行的生瓜蛋子,蒙不了。”
甚至還十分專業的將前朝和民國初期的胎土細膩程度、青花鈷料的發色特征、畫工的流暢度區彆徐徐道來。
頓了頓。
莊揚又特意伸手拍了下旁邊快要炸毛的郭濤,暗示先彆衝動。
對臉色僵硬不行的光頭笑著繼續道:
“實話跟你說吧,我家裡兩個小外甥快過生日了,正愁送點啥新鮮玩意兒。”
“我看這瓶子造型挺敦實,釉色也鮮亮,拿回去給他們當個存錢罐玩,圖個吉利,挺合適。”
“給個實在價,一千五。行的話,我這就拿走。”
他語氣誠懇,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
“你這”
攤主被莊揚這輕描淡寫,卻又句句戳中要害的話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關於年代和價值的精準判斷。
以及最後點出的兩個不同年代青花瓷器的關鍵區彆,讓他徹底啞火了。
眼前這年輕人看著和氣,肚子裡是真有墨水!
於是心裡飛快地盤算著。
這破瓶子收來也就幾十塊,做舊花了點功夫。
賣一千五,已是血賺!
若再狡辯下去反而顯得自己沒水平了。
“唉!”
光頭重重歎了口氣,像是吃了多大虧似的,一拍大腿,“行吧行吧!小哥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俺老張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就當交你這個朋友,一千五拿走!”
他擺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
郭濤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完全搞不懂莊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花一千五買個民國破瓶子給外甥當存錢罐?
外人不知,可他知道莊揚哪來的外甥。
他腦子進水了?
他急得直想掐莊揚,卻被莊揚一個眼神製止——不要壞事!
郭濤隻能在他的刀眼警告下,心疼地捂著胸口。
內心直呼這小子定是魔障了!
“錢收好了。”
莊揚爽快地掏出錢包點了一千五元現金。
攤主眉開眼笑地伸手接過錢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他轉而指向,攤子角落那個紅陶慳囊。
語氣極其自然,仿佛就是隨口一提:
“對了老板,我看那個紅陶罐子也挺有意思的,造型古樸,瞧著也是民國初期的玩意兒。”
“正好家裡兩個外甥,一人一個存錢罐,公平。”
“這個你也開個價,合適的話我一起拿了,省得再跑。”
說著話,他極其自然地探身,一把將那個沉甸甸的紅陶慳囊抓在了手裡。
入手冰涼粗糙,分量不輕。
他像是好奇裡麵是不是空的,拿到手就下意識地輕輕晃了晃。
咣啷咣啷——
幾聲沉悶卻清晰的金屬碰撞聲,立刻從慳囊那細小的投幣口裡傳了出來。
那聲音,分明是些銅幣在裡麵滾動撞擊。
鬼眼看的沒錯。
這裡麵真內有乾坤。
莊揚握著慳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緊了緊。
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
“”
郭濤正為那個花冤枉錢買的青花藏瓶肉疼。
一看又要買個民國初期的存錢罐,更是覺得莊揚腦子被門夾了。
他趁著攤主低頭數錢的功夫。
在莊揚後腰軟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壓低了聲音,又急又氣:
“哎喲我的祖宗!你抽什麼風?”
“買一個冤大頭還不夠?這破陶罐子連個釉都沒有,醜了吧唧的,裡麵就幾個破銅子兒,買回去墊桌腳都嫌不平!”
“咱倆身上攏共才多少錢?你忘了阿姨那醫藥費了?!”
他真是要被莊揚氣死了。
嘶。
莊揚被他掐得倒抽一口冷氣,疼得齜牙咧嘴。
隨即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他一眼,同樣壓低聲音斥道。
“閉嘴!多看,少說話。”
他揉了揉被掐疼的後腰,“又忘了走出古韻堂時我怎麼跟你說的了?再亂插嘴,下回你自己逛。”
這家夥掐人還真疼,指甲簡直比女人還尖銳。
郭濤被他一瞪一訓,又想起自己之前的莽撞和莊揚的叮囑。
再大的火氣也隻能憋回去。
抱著那個青花藏瓶,一臉‘我看你作死’的幽怨表情。
光頭攤主剛數完錢數,正美滋滋地揣進腰包裡。
耳朵可沒漏掉莊兩人那點悄悄話。
他聽得真真兒的。
原來這倆小子身上錢不多。
而且這看起來更沉穩的小哥,眼力確實毒,自己攤上這點東西的底細,人家門兒清!
再看他拿起那紅陶慳囊時篤定的樣子
眼珠子一轉。
心裡立刻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