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德叔關切而凝重的眼神,想到德叔是父親生前最信任的摯友。
猶豫片刻。
還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將天珠從脖子上取下,遞了過去。
德叔粗糙的手指接過那枚冰涼的天珠。
他沒有立刻詢問。
而是極其仔細地反複端詳著。
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天珠表麵那些深沁入骨,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痕跡。
他眉頭緊鎖。
眼神裡充滿了困惑、驚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後院陷入一片死寂。
隻有頭頂老槐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更添幾分壓抑。
莊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雙手在膝蓋上不自覺地攥緊。
難道德叔也知道這十眼天珠的秘密?
父親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這個念頭剛升起。
另一個更讓他心寒的念頭也隨之而來——
那就是馬叔,馬有懷。
他也是父親生前的另一位好友,可在父親出事後就刻意疏遠,形同陌路。
難道他也知道?
如果這秘密被更多人知曉
莊揚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仿佛暗處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他脖子上的東西,隨時可能撲上來搶奪。
這樣同樣會害了身邊親近的人,無時無刻會處在危險中。
就在莊揚不安想著。
德叔終於開口了。
他指著天珠上那片詭異的暗紅,聲音凝重:
“小揚,這天珠上麵的是血?哪來的?”
“還是說,是你的血?”
竟猜到了!
莊揚心頭劇震。
麵上卻迅速調整,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和一絲後怕。
“啊?德叔您說這個啊?”
他指著天珠,語氣帶著點懊惱:
“確實是我的血。就前陣子不小心,手指頭被碎瓷片劃了個大口子,流了不少血,也不知怎麼搞的,蹭到這珠子上了。”
“結果這血就跟滲進去似的,怎麼也擦不掉了,洗也洗不掉,您說邪門不邪門?”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德叔的神情,又故作煩惱地抱怨道:
“本來想著這珠子好歹是瑪瑙的,也能值個幾萬塊,拿去賣了應應急。結果人家一看這滲血的鬼樣子,都嫌晦氣,死活不收,真是倒了黴了。”
德叔聽完,臉色猛地一沉。
他豁然抬頭,目露少有的嚴厲。
“糊塗!”
他低喝一聲,握著天珠的手都緊了緊,“小揚,這十眼天珠就算它隻是瑪瑙的,就算它隻值幾萬塊,那也是你們莊家傳承了幾百年的家族信物。”
“是老祖宗一代代傳下來的念想和根脈,它的價值,豈能用錢來衡量?!”
這番嗬斥來的太突然,讓莊揚錯愕的眨了下眼。
德叔這反應也太大了吧?
正準備安撫德叔激動的情緒。
耳邊又傳來德叔帶著痛心疾首的聲音:
“這是十眼天珠對於你來說,那可是無價之寶,是你莊揚身為莊家子孫的憑證。”
“你就算窮得去要飯,去睡橋洞,也絕不能再動賣掉它的念頭!明白嗎?”
德叔深深望著他,似對自己親兒子般的嚴肅叮囑。
莊揚被德叔罕見的嚴厲震住了。
連忙做出一副知錯害怕的樣子,舉起手保證:
“德叔您彆生氣,我錯了!”
“我保證,以後絕不動賣掉它的心思,我發誓!”
他態度誠懇,心裡卻暗暗鬆了口氣。
太好了。
德叔的關注點似乎隻在賣祖產上,而非天珠本身可能存在的秘密。
德叔見他態度誠懇,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但眼神依舊凝重。
他小心翼翼地將天珠放回莊揚手中,語重心長地再次叮囑:
“記住就好。還有,這天珠以後也彆隨意送人,哪怕是你將來的媳婦也不行。”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它隻能傳給你的後代,一代一代,傳下去。”
莊揚心中疑竇再生。
德叔這話
意有所指?
他接過尚帶德叔體溫的天珠,重新戴上。
抿了下有些乾巴的唇角,試探性地開口:
“德叔,我爸他生前有沒有跟您提過關於這十眼天珠的什麼傳說啊?”
“傳說?”
德叔端起紫砂壺抿了一口,眉毛疑惑地皺起,“什麼傳說?不就是你們莊家的傳家寶嗎?你爸倒是說過,這是他爺爺的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老物件了,讓好好保管。”
莊揚心頭大石徹底落下。
看來德叔是真不知情。
他立刻換上輕鬆的笑容,打著哈哈掩飾:
“哦哦,沒什麼。就是就是我爸生前抓著我的手,特彆特彆認真地叮囑我一定要保護好這個祖宗留下的寶貝。”
“我當時就想啊,這麼鄭重其事,難道這珠子真有什麼神奇之處?”
“難不成還藏著寶藏地圖啥的,嗬嗬”
他故作財迷地搓了搓手。
德叔被他這模樣逗得失笑,虛點了點他:
“你這小子,鑽錢眼裡去了。”
“誰說傳家寶就一定得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情義、念想、根脈,這才是無價的!”
“嗯,德叔說的極對。”
莊揚嘿嘿笑著。
心思卻轉得飛快。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狀似無意地又問:
“對了德叔,我聽說這真正的十眼天珠,可是新石器時代就有的化石天珠,是眼紋天珠裡最最稀有的,全世界據說就兩顆。”
“您老見多識廣,知不知道這兩顆寶貝,現在都在誰手裡?”
“嗯是有這麼個說法。”
德叔捧著茶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
他順勢靠在身後的椅背上,仰頭望向夜空,陷入了回憶:
“傳說一顆,被一位不知其名的得道高僧偶然所得,視若佛門重寶。另一顆”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縹緲,“據說落入了一個極其神秘的古老家族手中,具體是哪個家族,就無人知曉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莊揚又感慨:
“不過啊,這些傳說聽聽也就罷了。”
“什麼‘暗藏神秘力量’,引得眾多古老家族間暗中爭搶我看多半是後人為了抬高這天珠的身價,故意編出來的故事,好讓它賣出天價。”
“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莊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頸間的天珠,沁涼的觸感下,左眼似乎又隱隱傳來一絲微涼。
又是神秘的古老家族
孫華也提醒過他。
劉家身後是滇南苗寨一個神秘的古老家族,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他沉默著,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