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歲月,風聲蕭瑟。
一個人,一壺酒。
一把快刀,斬儘人間酸甜苦辣。
唯獨兒女情長,似水中映月,又似杯弓蛇影。
讓多少人苦求不得,又讓多少人避之不及。
隻待燭火搖曳,又見那人影。
恍然驚覺,刀鋒映出的。
唯有兩鬢斑白。
宋啟山也曾向往江湖,一腔熱血,可斬心中萬千不平事。
隻是妻兒牽絆,讓他挪不動步子。
明明可行遍天下路,卻困在了田間地頭。
宋啟山並不後悔,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
隻是有些羨慕兒子,做了自己想做,卻做不得的事。
“臭小子……”
不回家也就罷了,妻兒竟已成群。
幾道身影頭上,都頂著數條願景絲帶。
宋念順多了幾條,比如“護妻兒周全”,“小妹嫁得如意郎君”等等。
女子身影的願景絲帶,則大同小異。
“願郭氏找不到我們。”
“願家中安然無事。”
“願爹娘福壽延綿。”
宋啟山不知郭氏是誰,估摸著應該是宋念順在外麵招惹了什麼是非。
隻是目前來看,應當沒有什麼危險。
大致掃了一遍,沒有太急著需要實現的願景,便抬手虛按在最小的孫子頭頂,一縷吉光自掌心落下。
“祖宅庇佑,讓我孫兒根骨健壯,天資聰慧,吉星高照。”
經過多年來的嘗試,宋啟山已然明白,吉光注入的多寡,決定了賜福效果。
另外,若隻賜福根骨健壯,那麼一縷吉光的效果,便已經很不錯。
多幾樣,效果便會弱一些。
如今宋家資產擴張速度很快,每年收獲的吉光數量不斷遞增,至今一年已有七十多縷。
相比四年前,翻了一倍有餘。
戰爭雖已結束,但這幾年百姓卻好像過的越來越苦了。
宋家還在逆勢攀升,已是難能可貴。
此外固安村改為宋家莊,宋念豐大婚,也帶來了單次十數縷吉光的收獲。
若能將周邊村子也兼並下來,無論單次還是長期收獲的吉光數量,應該都會有很大提升。
因此宋家這幾年對名下佃戶,原地主家,都提供了不錯的福利。
朝廷賦稅去年又漲了一次,宋家的租金卻絲毫未動。
帶著莊裡人養魚,種藥田,栽果樹。
讓他們的收入,比從前還要多些。
不說方圓百裡,即便再遠一些的地方,也找不到比宋家更有人情味的主家了。
幾個隔壁村交界的農戶,都有心思過來。
但村與村之間的田地,除非全村都同意,否則不是那麼容易動的,這是古往今來的規矩。
宋家一直以高福利暗中吸引,打算等人被勾的差不多了,再談此事。
給宋念順,以及未曾謀麵的兩個二兒媳婦也賜福後,宋啟山走出第三間祖宅。
來到神樹前站定,第二顆嗣玉果還差十幾縷才能成熟,這幾年為了催熟,吉光幾乎沒有剩餘。
“看樣子得讓念豐抽空回來一趟,升了五品官,把名氣帶回家中,便會有一筆吉光收入。到時這果子應該能熟,否則就得等下半年收成了。”
如此想著,宋啟山又朝隻有框架的第五間祖宅走去。
透過框架的空檔,可以看到屋後出現一塊石頭。
原先那裡什麼都沒有,是第四間祖宅“蓋好”後才有的。
最開始隻有拳頭大小,等第五間祖宅開始有了框架,慢慢長到了尺許高。
“祖宅越多,便會越大。長到最後,怕不是要成一座山了。”
盯著石頭看了會,宋啟山才回到主屋,與雕像分離。
再睜開眼,外麵傳來賀明才不服氣的聲音。
“拓哥兒你下次莫要攔著,看我怎麼教訓他,目無尊長可還行!”
宋承拓的聲音跟著傳出:“你不怕再被他按在地上打,丟了長輩麵子,隨你就是。但如果打輸了,記得自罰。”
隨即便是謝玉婉驚呼聲:“怎麼打的鼻青臉腫,快來讓嬸嬸看看。”
就算不親眼看,宋啟山腦子裡也會自然浮現出妻子滿臉關切的模樣。
明明已經提前告訴她,卻還是如此。
謝玉婉的性格,仿佛從未變過。
一直是那個溫良賢淑的婦人,就像始終頂在頭上的唯一願景絲帶。
“念豐和念順都已成家,雲兒暫且不說,如今阿守也已十七,快到成家的時候了。”
宋啟山摸了摸帶著胡渣的下巴,從兩間瓦房,到如今十二間房的大宅院,連孫子都有了。
多年光景,猶如走馬觀花,轉瞬即逝。
宋念雲抱著宋承業進屋,小娃娃方才還在揪著姑姑頭發玩,這會看到宋啟山,便立刻伸手。
“爺,抱……”
“沒良心的小東西,姑姑剛才帶你玩那麼久,看到爺爺就忘了是吧。”宋念雲故意轉過身去,急的小娃娃扭著身子直喊。
宋啟山笑起來,過去將孫子抱起:“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計較。”
“多大不也是您閨女?”宋念雲捏了捏咯咯笑的宋承業臉蛋,道:“娘讓我來喊您吃飯,對了,阿守今天回不回來?”
“不知道,莫要等他了。”宋啟山道。
宋念守如今已經全權負責操持家中除田產之外的各類產業,有時候忙的太晚,便會在鎮上或者城裡睡下。
宋念雲哦了聲,念叨著:“還沒娶媳婦呢就不回家了,等娶了媳婦,怕不是要跟二哥一樣跑沒影。”
從小姐弟倆關係就是最好,如今經常不見麵,總覺得日子缺點啥。
此時的秋穀城外,一身白衣,俊秀非凡的少年,坐在樹下。
身前數步,身著勁衣的少女,正呼喝出聲,打著拳法。
她樣貌不如王楚玉那般秀美,唯有眉眼間的英氣十足。
一拳一腳,淩厲生風,倒是有幾分江湖女俠客的味道。
整套拳法打下來,額頭冒汗,這才緩緩收功吐氣。
轉頭看去,隻見陽光順著葉片縫隙灑落,點點金光照在少年臉上,頗為奪目。
“他真好看……”少女下意識想著。
但隨即反應過來,頓覺耳尖發燙,連忙往臉上扇風,喊著:“看懂了沒?”
宋念守淡笑道:“好像很厲害。”
“誰問厲不厲害了,問你看懂了沒。這可是我家傳拳法,一般不外傳的,學會就再不會讓人欺負你了。”勁衣少女道。
“不外傳的你還傳給我?”宋念守道。
“那,那是因為……”勁衣少女忽然有些支支吾吾,最後梗著脖子道:“還不是因為你斯斯文文的,手無縛雞之力被人欺負,不然才不會教你!”
勁衣少女名叫虞凝芙,乃是秋穀城風陽派掌門之女。
相比縣城的武館,府城門派是更勝一籌的勢力,掌門通常最少也是武道第六境,或者第七境。
若是一州首府的大門派,更是能遇到第八境,甚至第九境的高手。
秋穀城不是首府,也不算很大的府城,自然沒那麼厲害。
武道第六境,已算很不錯了。
虞凝芙自己是武道第三境,是秋穀城年青一代的小高手。
月前她在城中偶遇被人“欺負”的宋念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城中惡霸本是看宋念守年輕又麵生,生意卻如此紅火,想撈點好處。
哪裡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麼樣的人物?
若非虞凝芙及時“出手相助”,早被宋念守一掌廢掉了。
不過進城前,宋啟山便交代過,人生地不熟,需擅於藏鋒。
所以宋念守便收斂了武道氣息,虞凝芙境界本就遠低於他,自然看不出底細。
之後的日子裡,兩人總會“巧遇”。
虞凝芙不是出來幫她娘買胭脂水粉,便是幫堂姐瞧布匹花色。
一個月裡出門的次數,比過去一年都多。
宋念守哪裡不明白對方有小心思,隻是因為自己這張臉蛋湊上來的女子,多不勝數,並沒打算過多理會。
想著對方是城中門派子弟,也算地頭蛇,不好拒之於千裡之外罷了。
誰知今日虞凝芙把他拉出城,教了一套家傳拳法。
風陽派的拳法,講究一個如風迅疾,如雷陽剛,比江雲慶習練的風雷拳還要好些。
但和太虛真武卷十二式,卻是沒得比。
以宋念守如今武道第七境的修為,一眼便能學個七七八八。
但被虞凝芙拉起來,卻隻裝模作樣隨意打幾下。
虞凝芙頓時微微昂起光潔下巴:“看你拳頭軟趴趴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姿勢也不對。哪怕牙齒疏鬆的老太太,都比你厲害。”
“跟著我一招一招的學,第一招……”
雖對這拳法沒什麼興趣,但看著汗水自少女下巴滾落,順著鎖骨,落入衣襟內看不到的地方。
陽光灑在少女臉上,映照著認真模樣。
宋念守心中莫名覺得,這事好像有那麼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