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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星塵低語與脆弱的穹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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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號”如同一隻巨大的、沉默的金屬水母,緩緩調整著姿態。它背部密集排列的深空探測陣列,此刻像無數隻警惕的眼睛,齊刷刷地轉向了那片被標注為“擾動源03ly”的虛空。能量被集中,傳感器靈敏度被推至極限,貪婪地捕捉著來自03光年外的每一絲微弱漣漪。

在“希望號”艦橋的中央戰術全息台上,那片原本隻是抽象坐標的黑暗區域,正被“探索號”傳回的實時數據一點點填充、描繪。艾莉婭·陳站在全息台前,手指在虛空中快速劃動,調校著數據流的過濾參數,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逐漸清晰的波形圖和頻譜分析。

“信號強度依然極低,信噪比糟糕,”艾莉婭的聲音帶著一絲科學家的執拗,仿佛在與宇宙的雜音角力,“但調製特征更加清晰了。看這裡,艦長。”她放大了一段頻譜,上麵顯示出一種極其規律的脈衝序列,間隔精確得如同原子鐘,但脈衝本身並非簡單的方波或正弦波,而是由無數更細微的、類似晶體諧振產生的複雜諧波疊加而成。“這種結構……自然界存在的概率低於百萬分之一。它帶有強烈的‘設計’感。更關鍵的是,”她調出另一組數據,“中微子流的能量包絡也呈現出完全同步的調製!這是高度關聯的、多頻段的複合信號!”

艦橋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不再是模糊的“擾動”,而是指向性明確的“信號”。智慧造物的可能性,從微弱的火苗變成了搖曳的燭光。

“能確定發射源性質嗎?飛船?探測器?還是……固定設施?”林默的聲音低沉,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全息圖像中那團被算法增強後、依然模糊不清的能量核心。

“無法確定具體形態,距離太遠,分辨率不夠。”艾莉婭搖頭,但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但根據信號強度和衰減模式推算,發射源體積不會很大,可能是一個大型探測器或者小型無人飛船。它的移動速度……非常緩慢,相對於背景恒星,近乎靜止。目標似乎……在守候著什麼?或者……在等待?”

“守候?等待?”安全主管馬克斯·羅根的聲音像冰冷的金屬刮擦,他大步走到全息台旁,動力裝甲的陰影幾乎籠罩了艾莉婭。“目標在我們的航線上!03光年,以我們目前的速度,大約一年半後抵達其附近空域!它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發出這種鬼鬼祟祟的信號,意圖不明,這就是最大的威脅!”他轉向林默,語氣強硬,“艦長,我建議立即啟動‘哨兵’協議!派遣高速無人偵察機前出,抵近識彆!必要時,授權使用非致命性乾擾或……主動清除!”

“清除?”艾莉婭猛地抬頭,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羅根主管!我們甚至無法確定它是否有智能!它可能隻是一個古老的信標,或者一個漂流的技術殘骸!主動攻擊是盲目的,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甚至暴露我們自身的存在和位置!”

“盲目?後果?”羅根嗤之以鼻,麵甲下的眼神銳利如刀,“陳博士,你的好奇心可能會害死整個艦隊!比鄰星b是我們的救命稻草,任何擋在路上的潛在威脅都必須被評估,必要時排除!放任一個未知的、主動發射信號的物體在航線上,才是最大的不負責任!彆忘了休眠艙的教訓——小問題會釀成大禍!”

休眠艙!這三個字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艦橋因神秘信號而暫時轉移的焦慮,將另一個迫在眉睫的危機重新拉回眾人視野。

仿佛為了印證羅根的警告,艦橋內部通訊急促地閃爍起代表醫療區的紅燈。薇拉·科斯塔醫生的影像出現,她的臉色比上次報告時更加蒼白憔悴。

“艦長!緊急情況!”薇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全麵排查結果……非常糟糕。神經調節劑管道內壁的‘晶化’劣化現象……不是孤例!我們在a區和d區的隨機抽樣檢查中,也發現了早期結晶跡象!雖然尚未堵塞,但按照劣化速率模型推算……所有休眠艙的調節劑輸送係統,都可能在6到12個月內達到臨界風險點!”

死一般的寂靜。

全息台上那神秘莫測的信號源似乎瞬間變得遙遠而不重要。冰冷的現實如同一桶冰水,澆在每個人頭上。休眠艙,艦隊存續的根基,正麵臨係統性崩潰的風險!

“解決方案?”林默的聲音異常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層下擠出來的。

“材料實驗室的霍夫曼博士提出了一個緊急替代方案,”薇拉語速極快,“可以用現有的生物相容性聚合物臨時替換受影響的管道內襯層,但這需要大量特定的高純度聚合物原料和……海量的工程工時!而且,更換過程中必須暫停相關休眠艙的神經調節劑供應,風險極高!最關鍵的是……”她深吸一口氣,“我們庫存的高純度聚合物原料,是生態穹頂關鍵水循環過濾膜的核心備用材料!如果挪用,一旦現有濾膜在未來出現大規模破損……”

她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過:救休眠艙,就可能犧牲生態穹頂;保生態穹頂,休眠艙裡沉睡的“火種”就可能麵臨巨大風險。這是一個殘酷的、資源驅動的二選一。

資源!這個深空航行中永恒的主題,第一次以如此猙獰的麵目,逼到了決策者的麵前。

羅根立刻抓住了這個關鍵點,他轉向林默,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務實”:“艦長,現在情況很清楚了。我們內部資源已經捉襟見肘!外麵那個不明物體,無論它是什麼,都可能消耗我們寶貴的、無法再生的資源——時間、能源、甚至可能引發衝突造成艦船損傷!我們負擔不起額外的風險!”他指著全息台上的信號源,“‘哨兵’協議是最優解!快速、低風險地識彆並處理掉這個變量,把有限的資源集中解決我們內部的生死存亡問題!”

“處理掉?羅根,那是可能的首次接觸!”艾莉婭激動地反駁,“它可能包含著通往比鄰星的關鍵信息,或者關於深空危險的重要警告!它本身可能就是一筆巨大的知識財富!用寶貴的無人偵察機去執行攻擊任務,萬一失敗或激怒對方,損失更大!我們應該嘗試破譯信號,建立溝通!”

“溝通?一年半?我們等不起!”羅根寸步不讓,“內部危機迫在眉睫!艦隊議會必須優先考慮生存!”

“艦隊議會……”林默低聲重複了一句。他知道,羅根已經在為將此事提交議會造勢了。議會內部,實用主義者和資源管理者必定會站在羅根一邊。

“艦長,”一直沉默旁觀的薩米爾·汗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像一股溫潤的泉水,試圖澆滅空氣中無形的硝煙。“恐懼源於未知。我們對那個信號源恐懼,也對我們內部的危機恐懼。但恐懼不應是決策的唯一依據。”他看向全息台上那團模糊的光影,“那個信號,無論其來源如何,都是這片浩瀚星海給予我們的第一個‘回響’。摧毀它,如同在黑暗森林中蒙上自己的雙眼。或許它無害,或許它危險,但了解它,是我們作為探索者必須承擔的代價。”

他又看向薇拉的全息影像:“至於內部的困境,資源是骨架,但意誌是靈魂。如果我們現在就用放棄一部分希望(休眠者)來保全另一部分(生態穹頂),或者用封閉求知的眼睛來換取片刻喘息,我們和逃離的那個瀕死的地球,又有何本質區彆?我們帶走的‘最好的部分’,是否正在這深空中悄然褪色?”

薩米爾的話擲地有聲,觸動了艦橋裡許多人的心弦。艾莉婭眼神堅定,薇拉眼中則流露出掙紮和希冀。

林默的目光在全息台上模糊的信號源、薇拉焦慮的麵容、羅根冷硬的麵甲、薩米爾睿智的眼神以及艾莉婭充滿探索渴望的臉上緩緩掃過。一邊是羅根代表的現實、效率、生存優先;一邊是薩米爾和艾莉婭代表的求知、溝通、長遠責任。而薇拉報告的殘酷現實,則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逼迫他必須立刻做出抉擇,而這個抉擇的代價,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都無比沉重。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隻有探測器接收信號數據的細微嘀嗒聲在艦橋回響,如同來自深空和艦隊內部的雙重倒計時。

終於,林默抬起頭,他的眼神恢複了艦長應有的決斷。

“艾莉婭博士。”

“在,艦長!”

“集中‘探索號’和‘希望號’所有可用深空探測資源,嘗試破譯信號模式,尋找可能的溝通頻率或信息載體。我要你窮儘一切科學手段去理解它,而不是消滅它。”

“明白!”艾莉婭眼中閃過光芒。

“羅根主管。”

“……艦長?”羅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認同。

“提升艦隊警戒至‘琥珀+’,所有艦船武器係統進入待命預熱狀態。‘哨兵’協議……暫不啟動。”林默的聲音不容置疑,“但是,授權你製定多套針對該信號源的應急預案,包括但不限於主動防禦、乾擾、規避、以及……在確認其構成直接、明確、即刻威脅時的清除選項。預案要求:最小資源消耗,最低暴露風險。”

羅根沉默了幾秒,最終生硬地點頭:“……是,艦長。”這算是林默在高壓下給予他的某種妥協和預備手段。

“醫療長薇拉。”

“艦長!”

“召集材料科學、生命維持工程、生態學、資源管理所有負責人。我要在四小時內召開緊急跨部門會議。議題隻有一個:如何用我們手頭有限的資源,在最低風險下,解決休眠艙管道危機,同時最大限度保障生態穹頂的安全冗餘。告訴他們,我要的不是二選一,我要的是在不可能中尋找可能性的方案!發揮所有創造力,打破常規思維!”

薇拉深吸一口氣,仿佛看到了希望:“是!艦長!我們立刻準備!”

命令下達完畢,艦橋暫時陷入一種高度緊張的忙碌中。艾莉婭立刻投入對信號的深度分析;羅根開始調集數據,冷著臉製定他的預案;薇拉的身影從通訊屏消失,去組織那場關乎“火種”存續的緊急會議。

林默獨自走到巨大的觀察窗前。窗外,是吞噬一切的黑暗,隻有艦隊自身航行燈的光芒在無儘的虛空中顯得如此孤獨而渺小。全息台上,那代表未知信號源的微弱光點,如同黑暗森林中一雙若隱若現的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他們。而在艦體的深處,數千個休眠艙裡,人類未來的希望,正依賴著脆弱管道內流動的液體維持著沉睡。

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冰冷的舷窗玻璃,仿佛能感受到外麵絕對零度的寒意,以及內部那沉重如山的壓力。

“星塵在低語,穹頂在歎息……”他低聲自語,聲音隻有自己才能聽見,“這航程,果然比想象的……更冷,也更重。” 他握緊了腰間的合金佩刀,冰冷的觸感傳來一絲異樣的堅定。

深空的第一場風暴,並非來自外部星辰,而是源於艦隊內部資源的枯竭與對未知的恐懼。而艦長林默,正站在風暴眼中心,努力維係著這艘名為“希望”的方舟,不至於在抵達第一個彼岸前,就從內部或外部被撕裂。前方的比鄰星係,那想象中的“應許之地”,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層更加厚重的、名為現實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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