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學專業領域,“天賦”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東西。
有的人可能天生共情能力強,非常容易被來訪者情緒感染,你哭她也哭,你笑她也笑;
有的人可能天生就能夠取信他人,輕易就能夠和來訪者建立谘詢關係,一次谘詢就能把所有背景資料收集完全;
還有的人可能天生心理承受能力異於常人,一天能夠做十次谘詢,完事還臉不紅心不跳,表示還能夠再來十次。
以上是屬於谘詢師的天賦,還是屬於能夠理解的。
要說那些不能夠理解的、甚至涉及到器質性生理方麵的天賦——就更多了。
比如算術比計算機還快的【自閉症】,耳朵能夠聽到奇妙旋律的【雙向情感障礙】,翁娉婷甚至還見過一個自稱能夠看到他人“情感色彩”、實際上還真的能夠準確看破他人情緒的【精神分裂症】。
拋開後麵的幾種不談,隻說前麵的這些谘詢師天賦。
就和現在南祝仁展現出來的非常相似。
翁娉婷忍不住調侃:“你之前在讀研的時候,日常是不是還負責被自己的導師研究啊?”
這不是完全的調侃,而是某種事實。
一些天賦者隻能看不能學,但是另外一些天賦者卻是可以複製的。
很多行業的進步,就是靠著某日天降猛男,然後再出現一堆研究者去研究天降猛男身上的天賦、進而複製——哪怕是弱化的複製。
以此推動整個行業向前。
【還有,這家夥之前表現出來的,明明沒有經過係統學習卻無師自通的[微表情分析]……難道也是一種天賦?】
這麼想著,翁娉婷眼睛裡麵投射出來的探索欲徹底邁過了5級大關。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有這種天賦的?”
“等等,你之前和霍華德交流的時候,也是因為這個?”
“小南,你……你在看什麼?”
翁娉婷的問題連珠炮一樣噴出來,南祝仁卻沒有回應。
……
南祝仁微微皺眉。
時間流逝,人流散去,人工湖旁的主道已經沒有學生了。
路上三三兩兩的,要麼就是教職工,或者其他目標方向是圖書館、學生活動中心一類的學生。
南祝仁卻好似被什麼吸引了一樣朝著一個方向凝神看過去。
雖然他馬上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不適宜,立刻轉移了視線。
但是他剛剛的動作,已經足夠其他人順著他的動作看到儘頭的那個女生。
隔著一段距離,包括南祝仁在內的一行人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但是那肩膀耷拉、垂頭喪腦、縮胸彎背的姿態,以及那在教學樓下麵反複徘徊,怎麼都不想進去的動作。
非常讓人在意。
這個學生可以說是用身體的每一寸在表達“不想上課”,“不想去教室”。
很少在大學裡麵還能夠見到這樣的學生。
“她是要往教學樓裡麵走嗎,怎麼磨磨唧唧的?”
隨行老師皺了皺眉,突然提高了聲音:“同學,要上課了!”
叮鈴鈴鈴——
好似沉睡中的人被扇了巴掌,陳婷全身一下子打了個激靈,被驚醒。
她匆匆轉頭朝著這邊看了一眼,轉頭倉皇地跑進教學樓裡。
隨行老師看得直搖頭,轉過身來緩和氣氛:“大學裡麵就是包羅萬象的,真的什麼樣的學生都能看到的。”
他隨口問了一句:“南老師認識那個學生?”
南祝仁不再看那個方向,回答得相當自然:“沒有,就是看得有點奇怪。”
“呃……那裡怎麼還有兩個學生不知道在乾什麼?”
眾人順著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個小眼睛和一個大鼻子的學生若無其事地在後麵閒逛。
隻是若無其事得不太像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倒也不算奇怪,學生們在學校裡麵看到這有“老師作陪”、“學生拿著相機跟隨”的配置的一行人,總會多打量兩眼。
南祝仁往那個方向看了兩眼,隻覺得記憶在翻湧。
不過他沒有過多分配認知資源到“回憶”這件事情上,很快收回了目光。
南祝仁在意的是剛剛陳婷的狀態。
是的,那個女生是陳婷。
南祝仁在觀察她。
南祝仁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湊巧地碰到陳婷。
而就在剛剛,在南祝仁的眼中。
陳婷的整個身體,都在散發著一個信號——【恐懼】。
比起初次谘詢,更加濃烈的,【恐懼】。
根本不用微表情,哪怕從肢體語言中,都能夠輕鬆解讀出來的,【恐懼】。
“看樣子,她不是因為自己把問題解決了而不來谘詢了。”
南祝仁垂下視線:“是真的發生過什麼了。”
……
“南老師,在想什麼呢?”
絡腮胡的聲音把南祝仁從沉思中喚醒。
這個本事不一定比南祝仁大,但確實比南祝仁年長幾歲的資深谘詢師看著南祝仁的樣子。
絡腮胡不會微表情分析,但南祝仁的臉上現在可以說寫滿了情緒。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
“你很在意你的那個來訪者?”
絡腮胡也是看到並且認出陳婷了的。
南祝仁想了想,沒有隱瞞:“是。”
“那你應該知道我接下來要提醒你什麼,而且我想主管也已經提醒過你很多次了。”
“是,我明白的。”
“既然你明白。”絡腮胡指了指背後的屏幕,“那你是不是可以開始乾活了?”
絡腮胡谘詢師看似是關心了南祝仁一下,事實上他的目的不隻是關心南祝仁。
他們畢竟是作為助理一起到這裡來的。
除了前期的一些人員對接外,現場的設備調試、課件資料核對等等,也都需要他們來。
南祝仁抱歉一笑,這種情況下走神確實是自己的疏忽。
他連忙上前給絡腮胡打下手。
而不遠處,翁娉婷在和幾個問詢趕來的校領導和學院領導攀談。
開展心理題材的講座,主辦方自然是學校的心理學院;而心理學院的領導老師,自然是認識南祝仁的。
而哪怕不是心理學院的其他校領導,對南祝仁也是有所耳聞。
畢竟以高校的體製,選擇開除一個碩士研究生的情況真的不多。
但在場的要麼就是身懷絕技的心理學者,要麼就是在行政崗位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老狐狸,雖然內裡有腹誹,麵上依舊不顯。
絡腮胡往那邊看了一眼,低聲道:“聽說南老師之前是江大的?”
南祝仁頭也不抬:“對。”
“那你認識那邊的兩個學生嗎,總感覺他們不太對。”
南祝仁順著絡腮胡遙指的方向望過去,皺起眉頭:“不認識。”
卻看到視線那邊的小眼睛和大鼻子發現目光和南祝仁對上之後,也終於不再刻意隱藏。
他們直接施施然地走上前,道:“祝仁,好久不見了。”
絡腮胡抿抿嘴,轉頭看向南祝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