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背著藥箱匆匆趕來,對著雲燼一陣探脈觀色,又問了林晚一些情況,最終他撚著胡須,下了結論:
“無甚大礙,殿下這是淋了暴雨,引發的尋常風寒,問題不大,待草民開幾服發汗解讀的方子,按時煎服,靜養幾日便可,隻是……”
那郎中說到這裡,頓了頓,看了一眼林晚,神色稍顯顧慮。
“隻是什麼你倒是說呀!”林晚對話說一半這件事非常厭惡。
“李郎中,有話直說即可,”劉嬤嬤開口說道。
“沒什麼,”李郎中輕笑一聲,似乎是在掩飾著什麼,“好好照顧殿下的病情,馬上初一咯。”
說完,李郎中帶上藥箱離開了靜心苑。
李郎中這前後的神色,被林晚看在眼裡,他剛才為什麼要說“馬上初一了”,這有什麼特彆的嗎……?
就在這時,小翠的聲音從靜心苑外麵傳來,打斷了林晚的思緒:“我拿藥回來了!”
煎藥、喂藥的擔子,自然是又落在林晚的身上。
她端著溫熱的藥碗坐在床邊,看著雲燼燒紅的臉和緊蹙的眉頭,心情非常複雜。
林晚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撬開他的嘴,將藥汁一點點喂進去。
“活該!”她一邊動作,一邊在心裡憤憤地嘀咕:“讓你那天俺麼凶!讓你掐我脖子!讓你摔我的魚!淋雨發燒了吧?”
“這就是你欺負人的報應!”
林晚恨不得此時“啪啪”兩巴掌山上去!
但是看著他因風寒顯得格外脆弱的樣子,那點報複性的得意卻又很快被另一種情緒淹沒。
雲燼此刻躺在這裡,呼吸粗重,眉頭緊鎖,像個被困在噩夢裡的孩子,哪裡還有半份平日裡的那種暴戾?
尤其是又想起祠堂裡那個對著妹妹的牌位無聲抽泣的背影……一絲心疼悄悄纏繞上林晚的心頭。
“真是欠了你的……”她低聲抱怨著,手上的動作也輕柔了下來。
然而,到了晚上,情況愈發不容樂觀。
林晚端著新煎好的藥走進臥房時,心頭猛地一沉。
雲燼的臉色不再是高燒的潮紅,而是變成了比他平日裡的麵色,更加蒼白的顏色,嘴唇甚至都泛著異常的紫色。
他額頭上豆大的虛汗,源源不斷地滲出,浸濕了枕頭好大一片。
林晚伸手一探他的額頭和脖頸,那溫度燙得嚇人,比白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怎麼會這樣!?”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是說隻是尋常的風寒嗎?李郎中明明說靜養即可,這……”
“這分明更嚴重了呀!”
她看著雲燼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和泛紫的嘴唇,還有那高得有點離譜的體溫,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冰水澆灌下來:
“他不會……要死了吧?!”
這個念頭讓她的身體一個機靈。不行!絕對不行!他要是死了,任務就失敗了!任務失敗了,她也要魂飛魄散了!
“不行不行不行。”林晚連連搖頭,強迫自己趕緊壓下心裡的驚慌,“降溫……對!降溫!”
林晚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給雲燼降溫,把他這嚇人的體溫降下來。
她猛地先開蓋子雲燼身上的薄被,伸手就解開了他中衣的係帶。衣襟被林晚慌亂地扒開,露出線條流暢的胸膛和緊實的腰腹,寬肩窄腰,線條完美!
雖然此刻被病痛折磨得氣息奄奄,但那曾薄薄的肌肉輪廓依然清晰可見,那都是他從前修煉留下的深厚底子。
然而此刻,林晚卻顧不上欣賞眼前這副皮囊,她滿心滿眼隻有那滾燙的體溫,和自己危在旦夕的生命。
她趕忙端來水盆,將布巾進入冰冷的井水中再擰乾,然後擦拭雲燼大汗的額頭、滾燙的脖頸、汗濕的胸膛、滾燙的手心……
一遍又一遍,動作急促而有力。
一盆水很快溫熱下來,她又跑去打來一盆新的井水。如此往複,換了足足兩盆水,她累的手臂發酸,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
幾顆汗珠從沿著下巴低落在胸口,將林晚纖薄的衣襟黏在皮膚上,領口裡麵,隱隱約約有一點白光閃爍。但林晚忙著照顧雲燼,並未能看見。
然而,麵前這人的皮膚依舊滾燙,呼吸依舊是微弱又急促。
物理降溫完全無效!
絕望如潮水般用來,怎麼辦?自己不會也要死了吧?就這麼陪葬了?
不!還有一個辦法!她想起了自己的積分!
【“係統!係統!快出來!”】林晚在腦海中瘋狂呐喊。
【“救命啊!他快不行了!”】
【檢測到宿主緊急求助。】
【分析目標人物狀態:高熱危象。】
【可兌換物品:‘九轉清心丹’(初級)。功效:強力清心退熱,穩固心脈。兌換需積分:1500點。】
【宿主當前積分:1530點。是否確認兌換?】
“確認!立刻兌換!”林晚沒有絲毫猶豫。
積分可以再賺,人要是死了,就都玩兒完了!
在係統麵板上積分變成30的同時,臥房中間的圓桌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巧玲瓏的藥瓶。
林晚一把抓過來,扒開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
裡麵隻有一顆龍眼大小、通體碧綠、散發著瑩瑩微光的丹藥。
她立刻回到床邊,費力地撬開雲燼緊咬的牙關,小心翼翼地將那顆“九轉清心丹”塞進去。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涼的液體滑入喉中。
林晚直到藥物生效還需要一段時間,她不敢有一絲鬆懈,又跑出去換了一盆水來,繼續用濕布巾一遍遍擦拭他的身體。
夜,是那麼靜。
整個靜心苑裡,隻剩下林晚忙碌急促的喘息聲、布巾擰乾的水聲。
臥房燭火搖曳,映著少女忙碌的身影,也照著床上生死未卜的皇子。
……
天光熹微,一絲秋風透過窗欞,吹上了雲燼的額頭。
汗早已消退了,額前的幾縷發絲在風中飛舞,時不時蹭一下他的睫毛。
雲燼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個深潭中掙紮出來一樣,沉重的眼皮艱難地撐開一條縫。
意識混沌,頭疼欲裂,渾身骨頭像是散架了一樣酸痛無力。喉嚨裡更是乾得像火燒一樣,每一次吞咽都扯得生疼。
他費力轉動了一下眼珠,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
終於,他看清了自己熟悉的雕花床頂。然後,他看到了趴在臥房中間圓桌上的身影。
她側著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姿很不舒服,卻睡得很深,像是累極了。
雲燼看了看屋內的狼藉——半盆水、浸濕的布巾、一地的水漬,還有自己……裸露的上半身。
他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舌尖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奇異的、帶著草木清香的微苦。
雲燼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個趴在桌上、疲憊沉睡的身影上,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