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抬頭看了一眼前麵,淡聲說:“快要到母親屋裡了,進去再說罷。”
陳氏這才沒問了。
跟著方氏進了屋子。
方氏和陳氏給薑太夫人行禮問安。
薑太夫人笑著對兩人說,“不必多禮,坐下喝茶罷。”
方氏和陳氏雙雙謝過薑太夫人時,秦如茵笑著喊了一聲“長嫂”和“二嫂”。
方氏和陳氏都笑著和她寒暄了一句。
薑太夫人見妯娌兩人坐定,便問方氏:“老大媳婦,昨兒嬋姐兒身邊服侍的人來了一趟?”
方氏聞言眸光一頓。
隨即低頭垂眸回道:“回母親,嬋姐兒昨兒的確派了她身邊伺候的司媽媽來找兒媳了。”
薑太夫人點點頭,歎了口氣。
問方氏:“又是嬋姐兒那不成器的姑爺壞了事?”
方氏皺著眉頭,語氣裡也帶著些許火氣。
回道:“這回倒不是嬋姐兒姑爺壞了事,是嬋姐兒的那最小的姑子要出嫁,嬋姐兒的婆母逼著嬋姐兒出半副嫁妝……”
薑太夫人聞言差點將手中的茶盅給砸了。
“什麼東西!既如此不要體麵,自己嫁女兒竟要兒媳婦出半副嫁妝?”
陳氏也大吃一驚,抿著唇道:“嬋姐兒那婆母是得了失心瘋吧?虧她敢這般獅子大張口!”
秦如茵心中也暗呼好家夥!
嬋姐兒是薑家大爺前頭夫人生的長女,也是薑太夫人的嫡長孫女。
閨名見嬋。
因她是喪母長女,且到她說親的年紀時,薑大老爺的官職也一般……
薑大爺當時的上峰親自保媒,要將見嬋說給他長姐家的小外甥。
薑九霄那時也隻是個四品,即便他覺得侄女這門親事不合適,但到底隻是個叔父,薑大老爺也沒聽他的意見。
人家親生父親做主同意了這門親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果然,薑見嬋婚後並不幸福。
她那夫婿倒不是什麼沾花惹草的色胚,卻是個四處惹事的紈絝。
又是十八九的年紀,不愛文不愛武,日日招雞鬥狗的,各大酒樓吃喝不歸家。
薑見嬋那婆母是個跋扈的,見嬋一開始勸說夫君學好,她怪見嬋一個婦道人家竟敢管著男人。
幾次下來後,見嬋便不敢管了。
她那夫君沒人管就越發紈絝了。
在外麵惹了幾次事端後,花了好多銀子才平的事。
見嬋婆母又變了臉,又責怪見嬋不是嫌妻,不知道拘著男人在外惹事。
見嬋有苦說不出。
她親生的母親又去了,一母同胞的妹子又遠嫁在外,實在無人訴說苦悶。
薑太夫人這個祖母是疼愛她的,可就是因為祖母疼愛她,祖母年紀漸大,她也就隻能報喜不報憂了。
“嬋姐兒那姑爺呢?他母親逼嬋姐兒為他妹子出半副嫁妝,他都不說話?”薑太夫人冷著臉問方氏。
方氏歎氣。
“嬋姐兒那姑爺……哪裡指望的上他?前兩年被四弟收拾了一頓後老實了這兩年,已是不錯了……”
方氏打心裡也同情前頭那位生的繼長女。
可她能如何?
她隻是個後娘。
當初她嫁到薑家時,不虧待前頭生的兩個,都體體麵麵的將前頭那位生的兩個女兒嫁出了,她就問心無愧了。
何況那兩位繼女親生母親留下的東西她是一點都沒留,反而自己倒貼了一部分嫁妝出去。
她早就想替繼長女出頭了,可她的父親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隻要日子還能過,做娘家的也不好插手……
她這個做後娘的難道還要強出頭?
也就是兩年前,她實在可憐嬋姐兒,才私下派人給老四遞了話。
老四親自去收拾了嬋姐兒那不成器的姑爺一頓。
否則,嬋姐兒不知道怎麼苦呢!
“老大媳婦,這件事老大知道了嗎?”薑太夫人黑著臉問。
方氏有些難堪。
她是和她家老爺說了,還勸她家老爺親自去嬋姐兒婆家一趟,好歹替嬋姐兒撐一撐腰。
半副嫁妝可不是小數目。
嬋姐兒出嫁當年薑家還沒有今日的風光,嬋姐兒嫁妝中最值錢的還是老四私下貼補的六千兩壓箱銀子。
而嬋姐兒那婆母找嬋姐兒要的半副嫁妝還挑明不得少於三千兩銀子。
老二媳婦有句話說的不錯,嬋姐兒家老虔婆就是獅子大開口!
嬋姐兒隻是他們於家最小的兒媳婦,就算要為即將出嫁的小姑子添妝,三百兩的東西或者三百兩的壓箱銀子都不算少了!
……
“回母親,我家老爺知曉了……可他說家和萬事興,說三千兩銀子嬋姐兒也出得起,便出了就是。”
方氏見薑老太太老臉上陰雲密布,語速越來越快。
“我家老爺還說說這兩年嬋姐兒姑爺好不容易學好了。
也願意讀書了,小夫妻感情也好了,還生了大姐兒,就不要因錢財之事壞了夫妻間的感情……”
“糊塗!我看老大越活越回去了!”薑太夫人沒等方氏說完,狠狠一拍桌子,怒道:“這般怕事,虧他還是我們薑家長房長子!”
嚇得方氏和陳氏都站起了身。
秦如茵忙上前給薑太夫人拍著背脊,安撫道:“母親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
長兄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隻不過咱們也不能一味息事寧人。”
秦如茵心裡其實是很鄙夷薑大老爺這個大伯子的。
隻不過方氏還在,她總要顧忌著些方氏的臉麵。
那畢竟是她的丈夫。
何況她也看得出來,方氏這個做繼母的都看不下去了。
她也尷尬啊。
隻是人家親生父親都那樣說了,她能如何呢?
陳氏聽著秦如茵說的話後,也皺眉道:“四弟妹說的是,一味息事寧人不是長久之計。
再者說,嬋姐兒上麵還兩個姑姐,這小姑子出嫁出了半副嫁妝,那豈不是得罪了上麵兩個大的?”
“這都還好,畢竟那兩個大的早先出嫁的,總不能還來找弟妹補那份添妝給她們。”
秦如茵沉吟了片刻,“我主要擔心的是,這次嬋姐兒婆母那般過分,我們這些娘家人都不替她出頭,接下來怕她婆家人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方氏也認可的點頭,“是。就怕嬋姐兒婆家人見我們薑家無人幫嬋姐兒出頭,便可勁的欺負嬋姐兒。”
薑太夫人看著方氏說:“這件事,你昨兒就該來和老身說。”
方氏為難道:“我家大爺說,這等小事就不要來讓母親跟著煩心了。
他也不是不管嬋姐兒,他和妾身說,那三千兩銀子他私下再補給嬋姐兒……”
“這是一回事嗎?”薑太夫人更生氣了,“他這是讓嬋姐兒和以身飼虎有什麼區彆?”
不說秦如茵,就連陳氏也覺得大伯子也太窩囊了些。
她這是沒閨女。
若是她有閨女,她閨女被婆家這樣欺負,看她不帶著四個兒子打上門去她就不姓陳!
還是沒娘的閨女可憐哦。
老太太倒是疼愛府中幾個孫女,尤其是嬋姐兒和姝姐兒這兩個沒了親娘的孫女。
可祖母再疼愛她們,也比不上她們的親娘啊。
這方氏吧,平時對那兩個侄女倒也說不出什麼,可人家做後娘的,又不是從幼兒就養在膝下的,到底還是隔了一層。
再就是老大那個人,也是一言難儘。
他們做男子的,總是將後宅之事想的那樣簡單。
嬋姐兒遇到的這個事,這是出銀子就能解決的嗎?
“母親息怒……兒媳今日其實是想著來見四弟妹,想請四弟妹將這個事和四弟知會一聲,看四弟怎麼說。”
方氏這話一出後,陳氏就在心裡冷笑一聲。
方氏這個人也挺有意思。
嬋姐兒是大房的女兒,又不是四房的女兒。
人家老四兩年前就為嬋姐兒出過一次頭了。
這回又來找老四。
怎麼,就逮著老四一個人薅了?
當老四是她大房一家的老四啊?
秦如茵倒沒覺得有什麼。
薑九霄連她娘家的事都願意幫一把手,何況是他嫡親的侄女了。
出嫁女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人本就該為她出頭。
隻不過,她對薑大老爺這個大伯子很失望。
“這個事,你不用找老四!”薑太夫人冷哼一聲,“就今日,老身帶著你和老二媳婦,去一趟於家就是!”
“老身倒要看看,於家那老太太臉皮是有多厚!”
陳氏不防薑太夫人點了她的名,有些呆愣的問:“啊?母親,我也要去嗎?”
薑太夫人看過去,“怎麼?老二媳婦你有事?”
陳氏聞言隻好搖頭,“無事無事,母親讓我去,那我就去!”
薑太夫人這才滿意。
對她說:“你是嬋姐兒二嬸母,你又沒有個閨女的,今日你替嬋姐兒出頭了,將來等你老了,嬋姐兒也會像孝順她母親一樣孝順你這個嬸母的。”
薑太夫人口中嬋姐兒的母親自是指方氏。
方氏聞言便對陳氏道:“那我就代嬋姐兒先謝過她二嬸母了。”
陳氏便笑了笑,“都是一家子親骨肉,哪裡用得著這樣客氣?”
薑太夫人聞言便道:“既這麼著,那老大媳婦老二媳婦你們就回去換身衣衫,我們這就去於家。”
秦如茵便扶著薑老太太的胳膊,輕聲道:“母親,我是嬋姐兒四嬸母,也陪著母親和兩位嫂嫂一起去罷?”
將心比心,薑九霄願意替她長姐出頭,她也願意替他的侄女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