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植宗弟子沈青雲，念爾為救蒼生犧牲性命，可應允你一個要求。”
地上的女子法衣已被血液浸透，迷迷糊糊聽到這麼一句，下意識道：
“送我回家吧。”
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沈青雲微笑著對那團光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天青鄉醫院內，一張小床上躺著一名臉色慘白的少女，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卻隻能困在這裡。
護士照例來為這位出車禍的姑娘吊水，卻在觸碰到她手的那一刹那，被用力拽了一下。
來不及摁鈴，就見姑娘睜開眼睛，直接從床上坐起來。
“我媽呢？”
沈青雲剛從死亡中掙脫出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見思念了數百年的老媽。
她渾身自帶一股煞意，一下子把護士鎮住了，下意識回道：“剛來的時候聽到她在和一個男人吵架。”
吵架？沈青雲聽到這裡眉頭一皺，顧不上穿鞋，赤著一雙腳就跑了出去。
鄉鎮醫院不大，走兩步就能聽清楚大堂發生了什麼。
“你們母女住了我家房子那麼些年，現在她親弟弟要顆腎怎麼了？
再說了秀琴，她都是廢人了，你簽個字把她的腎給咱兒子，以後你就算他半個媽。”
這個男聲熟悉又陌生，正是沈青雲那拋妻棄女找小三的生物爹。
鄭秀琴是個傳統思想的女性，被困在農村一輩子，就算丈夫卷錢跟人跑了，還是任勞任怨將女兒養大，供上大學。
卻不曾想，臨了畢業女兒橫遭車禍，在醫院一躺就是兩年。
她自覺被丈夫拋棄，矮了一截，說話底氣也不那麼足，低聲下氣道:“房租我以後想辦法還你，但青雲身子本來就不好，再捐腎恐怕要沒命的。”
中年女人的肩塌下去，抬頭仰望著前夫的臉，眼中滿是祈求。
沈大軍鼻孔裡噴出一口氣，“還？拿什麼還？那是我們老沈家的祖宅，把你賣了也還不起，你這個黃臉婆生的女兒也是個掃把星，丫頭片子一個那麼寶貝做什麼……”
這些年在城裡，沈大軍過慣了好日子，衣裳都是燙過的，看不出一絲褶皺，愈發將鄭秀琴襯到泥裡去了。
他見著這樣邋遢又年老的婆子，不禁想到了他們當年成婚時候的窘迫，或許是急於和過去撇清，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鄭秀琴低下了頭，半跪在地上，下意識扒拉著男人的西服褲腳，不敢為自己辯駁反抗。
而這一切，都讓沈大軍覺得快意，這種掌握人命運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啊。
他眯起眼享受這一刻，麵上帶著一絲興奮的潮紅，施舍道：“以後我兒叫你叫乾娘，你老了他給你送終，這已經……”
“算是對你的恩賜了。”沈青雲冷冷接過他的話，她看著那張油光可鑒的臉，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不過沈大軍根本對這個麵黃肌瘦，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女娃子根本沒一點印象，隻當是看熱鬨的路人。
不由得附和道：“聽到了吧鄭秀琴？連個素不相識的路人都覺得了，你就不要執迷不悟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想象著寶貝兒子換了腎臟之後健康可愛的模樣，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等他家兒子好了，一定要想辦法轉到最好的私立中學，他老沈家的基因不差，黃臉婆養的那個掃把星都能考個985，那……
短短幾秒鐘，沈大軍甚至想好要給兒子買哪裡的房子當婚房了，絲毫沒有考慮過他口中的掃把星女兒死活。
沈青雲默默觀察著他的表情，心中最後一絲對昔日父親的幻想破滅。
或許是太憤怒，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丹田之處隱隱發燙，周遭空氣中一絲一縷如同實質般的靈氣沒入身體，修複著她殘破的身軀。
習慣了修仙界的隔空鬥法，沈青雲下意識將靈力附在掌間，抬手就朝著沈大軍那張大臉呼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醫院大廳響起，看熱鬨的人也跟著身子一顫，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半邊臉火辣辣的。
而這附帶了一絲靈氣的一巴掌直接將沈大軍打懵了，明明臉上連巴掌印都沒有，可沈大軍卻感覺到了徹骨的疼痛。
他臉色蒼白，痛苦地嚎叫一聲，直直向後倒去，後腦勺著地，險些昏迷過去。
這一係列的事故發生太快，以至於還在沈大軍腳邊的鄭秀琴沒反應過來，直直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骨頭架子”，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眶中湧出來。
沈青雲看著老媽鬢邊的白發，鼻子一酸，不去管在地上吱哇亂叫的沈大軍，伸手將鄭秀琴拉了起來。
“媽……”她儘量不讓聲音聽起來顫抖，“我回來了。”
以後，不會再叫她吃苦了。
直到將沈青雲摟到懷裡，感受到她身體的嶙峋，鄭秀琴才如夢初醒，情緒激動地趴在她身上哭著。
“你嚇死你媽了！”
“你……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
女人大聲訴說著這兩年的擔憂，同時沈青雲也能感覺到，她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在慢慢放鬆。
等鄭秀琴情緒稍微平複一點，沈青雲才半開玩笑道：“老天爺舍不得虧待你呢，就放我回來了。”
她沒忘記在修仙界數百年如一日的苦熬、修福，不過在看到家人笑容的那一刻，瞬間覺得那幾百年都值了。
母女二人相互攙扶著離開，卻被一道暴喝聲攔住——
“站住，小婊砸！打完勞資就想跑？”
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後麵響起，正是挨打後就被沈青雲丟在了一邊的沈大軍。
過了那麼久，沈大軍終於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跛腳女是自己的掃把星女兒，這個認知讓他感到更為惱火，更覺自己的權威遭到了挑釁。
他比這對母子有錢，身份更尊貴，怎麼能被這兩個東西踩到泥裡？
聽到這個聲音，鄭秀琴身軀一震，下意識就想將女兒護在身前，同時預感到會發生什麼，閉上了眼睛，戰栗著準備抗下一切。
“砰——”
隨著聲音落地，意料之中的疼痛卻並沒有降臨。
鄭秀琴的眼皮顫了顫，小心睜開眼，卻見沈大軍倒在地上瘋狂扭動，看樣子是再也沒辦法對母女二人造成威脅的了。
不知為何，她心裡竟然油然升起一陣快意，隨後又想到什麼，惶恐起來，握住女兒的手道：
“青雲，你快走，待會兒警察來了就說是我打的，媽年紀大了……”
不等鄭秀琴繼續說下去，就被沈青雲打斷了，“媽，不是我打的，他自己倒地的，不信等他報警了自己查監控。”
說這話的時候，沈青雲一點心虛也無，也使得鄭秀琴不由自主地信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