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霧翻湧，不知幾許潮起潮落後，一道瘦削的身影濕漉漉地出現在村莊邊緣，她眸子亮的出奇，即便沒有燈光，憑著夜色也能在小路上穿行。
若有幾分道行的人在此，就能發現此人被一團濃鬱的靈氣包裹著，瞬息間又消散得無影無蹤。
“呼～”
感受著有些發脹的丹田，沈青雲激動地攥緊手心，“終於練氣二層了，也不知道除了靈氣充沛一點之外，種出來的東西會不會有什麼區彆。”
這麼想著，也就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先行繞道自家小菜地，對著那畦生菜和雞毛菜分出了十分之一的靈力。
隻放到一半，沈青雲就發現了不對勁，立即收手－—
隻見原本平靜光禿的土壤上忽的冒出點點熱鬨的小菜芽，而殘存在土壤裡的靈氣還在支撐著它們繼續生長，直到快有小指高了才停下。
她不敢再繼續輸出了，到時候一夜之間菜全都長好了怎麼解釋？打了激素？農民是樸實又不是傻。
不過這樣一來，就沒辦法大規模實驗了。
遺憾歸遺憾，沈青雲也沒再留戀，瞧著天邊泛白，踩著鬆軟的泥土回家去了。
方才在山林深處修煉時候，她特特用靈氣掃視了一圈周圍，還真發現了幾塊長勢不錯的薺菜，隻可惜當時沒帶工具。
“吱呀——”
尖酸的木門聲響起，沈青雲回頭，看見穿戴整齊的老媽站在牆邊，半張臉藏在陰影裡。
“媽——”
沈青雲有些意外，語氣無奈道：“我下次聲音輕點，您再歇一會兒吧。”
可她低估了鄭秀琴的倔強，後者一言不發地站在後麵，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見狀，沈青雲隻好讓老媽跟上了。
老式解放鞋的橡膠底在綠油油的草叢上發出窸窣聲，不太高的草被壓下後又抬頭，紮得人腳脖子發紅難耐。
通往山林深處的阡陌上，時不時傳來幾聲破碎的雞鳴，呼喚來了黎明。
從穿越回來到現在，沈青雲發覺自己還沒能和老媽坐下來好好聊聊，她隻知道這幾年老媽過得不容易，所以想拚命賺錢還債，卻忽視了一個母親的心情。
路上，沈青雲好幾次想張口，喉嚨裡卻像是塞了一團棉花，無從釋放。
她深呼吸，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緊張，“媽，剛我去菜園裡看了下，您猜怎麼子？生菜和雞毛菜都長出來了，馬上咱家就有新鮮菜吃了。”
“呃？那……那挺好的。”鄭秀琴訥訥回道。
明明是親生母子，二人的對話卻生硬得像是幼兒園兩個剛認識的小朋友，想跟彼此交朋友卻沒找到合適的辦法。
沈青雲也發現了這一點，在心裡默默歎氣，有些事情還是急不來。
好在尷尬的氣氛沒持續多久，一塊鮮嫩得像是有人縫上去的綠毯子出現在二人眼前，一下子就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鄭秀琴種了那麼多年地也不由得發出感歎，“這薺菜生得真好啊。”
為了不竭澤而漁，她們挖得差不多了就換了塊地方，直到一個大蛇皮袋都被塞得滿滿當當，鄭秀琴看著還有一半多的薺菜，咬牙道：
“明天來就老了，現在挖了我用衣裳兜回去。”
而且聽說這薺菜賣五塊錢一碗呢，要是就這麼走了，那得少多少錢啊？
沈青雲看了眼老媽身上那件橘得發暗的衣裳，想著等會兒去城裡擺攤再給她買上一身新衣裳。
母女二人一個拖著蛇皮袋走在前麵，一個扯著衣裳兜在後頭，看起來莫名和諧。
隻是這份和諧很快就被人打破了，途徑人家的時候，一個不甚眼熟的摩托車放緩了速度，坐在後座的婦人回頭，眼睛滴溜溜掃視一圈，露出一個尖酸的笑——
“喲，阿琴你們早起挖野菜呢。這野菜咱也沒見過，可彆又把咱們青雲送進醫院了。”
每個鄉都有那麼幾個攪屎棍，而天青鄉幾個最著名的攪屎棍裡頭，黎小湘絕對算得上號。
光是聽著這尖銳的語氣，沈青雲就想起來這人了。
黎小湘兒子就比她大一歲，念高中那會兒，她逢人就說自己兒子有985之姿。讓大家到時候都去吃酒。
結果第二年複讀和沈青雲一屆，也確實考了個不錯的一本，卻和沈青雲差了許多。
也就是得知沈青雲選了農業專業，這才氣順些。
不過這兩年，她兒子說是進了什麼互聯網大廠實習，工資年年攀升，黎小湘又是個逢人愛說的性子，引來了不少仇恨。
其中就有不少人拿出當年高考做例子，氣得黎小湘鼻子都歪了，也因此對著沈青雲就一通輸出。
當然，現在的沈青雲可不是那個剛成年的青澀小姑娘了，在修仙界曆練幾百年，不至於被一個凡人亂了道心。
“原來是黎嬸子啊。這麼多年不見，不知道您兒子在大學談過對象沒？”
“聽說他工作不錯，轉正了嗎？”
“都二十六七了，老婆本也該攢好了吧？我認識好多還不錯的姑娘呢。”
三句話，直接讓黎小湘臉上的笑容僵住，她險些從摩托車後座一頭栽倒，好容易穩住身形，黎小湘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衣角，示意他趕緊離開。
望著夫婦二人落荒而逃的身影，鄭秀琴有些焦慮，怯怯道：
“青雲，你黎嬸子也就是嘴毒了些，去年我去山上除草，被土蜂蟄了，還是她主動將家裡藥酒拿出來。”
說完，她又有些後悔，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孩子什麼都不知道，這麼說不是增加心理負擔嗎？
沈青雲眨巴眨巴眼睛，“媽，我也說得不過分嘛～再說了，我還真認識不少長得漂亮條件也好的姑娘呢，指不定還能幫上黎嬸子的忙。”
村裡人就這樣，甭管背地裡說得多難聽，遇到事兒了總會幫襯一把的，這不矛盾。
聞言，鄭秀琴鬆了一口氣，也不再糾結這個了。
太陽是越來越大了，摘薺菜可是個細致活兒，再磨嘰下去出攤該要晚了。
回到家，兩人連早飯也顧不上吃，蛇皮袋往後院水塘口一倒，涓涓水流將團巴在一塊的薺菜衝散，不少薺菜因為擠在蛇皮袋裡，已經被蹂躪得不像話了。
鄭秀琴本想丟掉，卻被沈青雲攔住了。
“媽，這些留著咱家自己吃吧！我爺和我奶都還沒嘗過涼拌薺菜的滋味呢。”
想起薺菜鮮美的滋味，鄭秀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點頭同意了。
該說不說，家裡有汪活水水塘就是方便，枯水期也不斷水，這池子裡的水也不渾，看著也不膈應人。
這批薺菜挖的講究些，清洗起來也容易許多，大約兩到三次之後，徹底將泥沙衝洗乾淨。
隻是雙腿站在水裡太久，那股寒意就從腳底板直入四肢百骸，沈青雲沒讓老媽下水，隻是鄭秀琴的褲腳也跟著濕了一大截。
為了不讓自己和老媽生病，沈青雲悄悄作弊——
一大團富有生命氣息的靈氣就這樣在空中旋轉了一圈，飄入鄭秀琴身體裡，而在後者看來，隻是周圍起了一陣微風，吹得人很舒服。
收拾好家夥什之後，沈青雲就火速回家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
方才停留在半空中的靈氣有部分逸散在空氣中，山林間可不乏能感知到此的靈物——
不遠處的山脈間，一雙黃澄澄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人類聚居地之處流露出一絲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