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知道盛無燼回來了。
這小子每次上山都不守他的規矩,回宗如踢館,動靜之大想不知道都難。
他在大殿,卻久等他不來,越等越窩火。
“師尊,您彆急,想必盛師弟是乏累了,休息一下就來了。”
一個清俊的男子恭敬地立在盟主下手,為其斟上一杯茶,緩聲說道。
看似為他開脫,話裡話外卻都在提點,盛無燼不將盟主放在眼裡。
盟主心中自然清楚那小子的臭脾氣,重重哼了一聲:“這混帳東西,老夫……”
“師尊喚弟子前來,所為何事?”
人未到,聲先至。
一道墨色的修長身影,自殿門外緩緩靠近。
聽到“師尊”二字,盟主胸中的慍怒,十分已消了三分。
這小子唯一的優點便是那一身天賦,仙蠱盟威名赫赫,卻從來沒有一個出名的弟子。
若問蒼州年輕一輩第一人,誰不提一句楚衣衣的大名?
蒼州旁人不知,可他卻清楚,這楚衣衣,可不就是魔蠱宗的大弟子?
此女悟性極高,天賦異稟,一手刀法已化臻境。如今的年輕一輩中,可謂是無敵手。
一個宗門的後盾固然是老一輩的家夥,可一個宗門的繁盛,看的卻是年輕一輩。
仙蠱盟作為蒼州第一大宗,卻拿不出一個像樣的弟子,這像話嗎?
況且,被魔蠱宗騎在頭上是盟主此生絕不能容忍之事。
故而盟主對於盛無燼的容忍度,實際上比他想象的還要高。
他看著走到了大殿中央,身姿挺拔,風流俊秀的男子,又平了平氣,才開口問道:
“盧寬之說,在玄蟒關外有秘境出世,而你似乎正是從那邊來,可有耳聞?”
盛無燼餘光瞥了眼候在盟主下手的青年,唇角毫不掩飾譏誚色:“確有其事。”
盟主老眼微眯,暗芒一閃:“你可進去了?”
盛無燼不打算隱瞞,坦然承認:“進去了。”
盟主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厚重的白玉桌即刻化為齏粉:“若非寬之巧遇進秘境的修士,老夫都不知裡麵有不少仙蠱盟中人。你既然也進去了,卻隻有你一個活著出來?”
盛無燼聞言,忽然笑了一聲,他一臉不思悔改的模樣,吊兒郎當地攤手聳肩:
“這很奇怪嗎?”
盟主莫名一噎。
確實,盛無燼的性格他最了解,這小子隻會嫌那群廢物麻煩。而以他的實力從秘境中活下來,似乎也並不奇怪。
盧寬之觀察了一眼盟主的臉色,心中默默敲響警鈴,麵上卻露出截然相反的寬和理解:
“師尊您彆生氣,盛師弟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就彆與他計較了。”
盟主臉一黑,盛無燼這家夥從來就與他們不親厚,對待同門比之陌生人都不如,對待師長更是毫無尊敬之意。
這宗門於他而言
盟主眸底閃爍起幾分狠色,麵上卻是歎了口氣,狀似有幾分失望傷心的模樣:
“無燼啊,既然星渚子於你亦師亦父,那我們仙蠱盟也當是你的家。為師希望有一天能見到你,真心將這裡當作你的家。”
盛無燼聞言,也是愣了愣,隨後就像個叛逆小孩忽然遭到溫柔攻勢一般,有些彆扭地偏開頭不看盟主。
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我救了。”
盟主眨眨眼,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似是沒想到能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
沒有等盟主回答,盛無燼依舊不看他,隻是兀自答道:
“入秘境前,我在外貌上做了偽裝,恰巧遇到了同樣準備入秘境的同門。我扮作普通修士的模樣問他們,為何不將秘境之事上報宗門,他們卻說不需要。
我便隻當他們對這秘境了如指掌,想來不是什麼有難度的秘境。”
聽到這裡,盟主眯了眯眼,而盧寬之的目光也是閃爍了一下。
那群弟子腦子裡想的什麼他自然知道,甚至那些弟子如此行事,未嘗他們這些內門弟子經常出手搶奪普通弟子遇到的機緣之故。
此刻卻無從開口,隻能聽著盛無燼瞎編。
盛無燼自顧自說下去:“可入了秘境才知秘境險惡至極,九死一生。離開秘境之際,我全力出手,他們認出了我,求我保護他們出去。卻在趁我抵禦秘境內的妖物突襲之時,棄我而去。”
說出“棄我而去”四字時,許是腦中再次想到了那個場麵,他的神色落寞了幾分,更顯真情實感。
盟主的神情,忍不住又尷尬了些許。
最後,盛無燼才抬眼看向盟主說道:“實則我能離開秘境,也全然是運氣。秘境不知何故崩塌了,我落入了恰好通往外界的裂縫,才得以活下來。彼時那群同門,早就不在我身邊了。”
基於自己的宗門一貫以來的弱肉強食、不擇手段的強者教導,對於盛無燼說的這些,盟主大部分是相信的。
怪不得他回來後,比以往看起來更欠揍了,原來是心情不好。
再看那雙微微低垂的漂亮鳳眸,盟主竟然硬生生從盛無燼那張素來桀驁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委屈。
看來先前都被他不可一世的樣子迷惑了,如今想來,能討那麼多人嫌,又何嘗不是因為這孩子心思單純易懂呢。
也是,一個人住在深山裡二十多年的孩子,能心機深沉到哪裡去呢?
“原來如此。”盟主點點頭,有一瞬間忽然理解盛無燼對仙蠱盟為何沒有歸屬感了。
盧寬之此刻再看盟主的神情,便知功虧一簣。
盟主走上前拍拍盛無燼的肩膀:“你能順利回來就好,旁的弟子又怎能與你的安危相比?
此番出去曆練辛苦,拿著老夫的令牌,去宗門藏寶閣取一件仙寶吧。”
盛無燼臉色不禁柔軟了幾分,看著盟主的眼神,也有了幾分真情,心中卻是冷笑一聲。
“弟子謝師尊。”
一直到與盛無燼一同走出大殿,盧寬之都極力維持著他和煦的神情:
“恭喜盛師弟了,不僅在秘境中死裡逃生,還得到了師尊的賞賜。”
盛無燼卻懶得再裝,垂眸看著身側的盧寬之,唇角勾起嘲諷的笑意:
“盧師兄,雖然你修為高於你的弟弟,不過”
他歪了歪頭,修長的手指隨手敲敲自己的腦袋,鳳眸戲謔:
“這裡卻好像還不如他,至少在識時務這方麵。”
“你!”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