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坐在窗前,任由小桃在一旁打扇,自那日被奪了管家權後,雖不說禁足,卻每日都有仆婦守在院門口,就連周嬤嬤都被調去了外院庫房。
一連半月,賈良翰都沒有踏足過她的院子。
“夫人,您明明知道是誰做的那些醃臢事,您怎麼就是不說呢!還有前幾日賈家遠房的表親來打秋風,也是您偷偷用自己的銀子貼補的,您要是說了大爺也會念著您的好。”
小桃被關了這幾日,實在是憋悶,也委屈的慌,終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開口了。
“噓”宋瑤轉身,示意小桃不要說話,目光警惕地掃向窗外。
院門口虛掩著的門外,隱約有人影晃動,不知道是哪房派來的眼線,怕是想要抓住她們院子的把柄。
宋瑤壓低聲音,“這些話若被有心人聽去,隻會讓人覺得我在籠絡人心。”
小桃眼眶通紅,忽然抓起梳妝台上的賬冊往外衝。
“我去找大爺說清楚!您每日寅時便起來核計府中用度,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哪來的閒心去害什麼勞什子周姨娘!”
“小桃!”宋瑤想攔卻沒攔住,隻能看著那抹粉色身影消失在門口。
看著小桃的背影,宋瑤明白小桃這性子是最赤忱不過的,但就是過於單純了,還好是陪她出嫁了,要是留在相府,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做錯事引來災禍。
過了許久,賈良翰的腳步聲響起時,宋瑤正蜷在榻上咳嗽。她聽見小桃在門外低聲說“姑娘這幾日茶飯不思”,宋瑤聽了便沒下榻,斜靠在軟墊上,讓人更添幾分病態。
“夫人?”
賈良翰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耐的進到房中,卻在看見宋瑤蜷縮的模樣時頓了頓。宋瑤此時身上隻穿了件素白中衣,青絲隨意散落在肩上,比新婚那日更顯清麗。
宋瑤掙紮著要起身,卻被他按住了。
“彆起身了。”
賈良翰的目光掃過桌上冷掉的粥碗,忽然注意到她腕間的鐲子,“母親給的鐲子,怎麼還戴著?”
“這是婆母的心意。”
宋瑤垂下眼瞼,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就像這府中大小事務,妾身縱有不周之處,也都是一心為了賈府著想。”
宋瑤忽然劇烈咳嗽起來,用手帕捂住嘴,虛弱的聲音傳來,“前幾日遠房表親來借銀子,妾身怕他們去叨擾了婆母,便自作主張給了他們一些銀子,隻是這以後要是還來,還得請大爺拿個主意。”
賈良翰自然知道遠房表親的混賬樣,每次來都攪的母親不得安寧,怪不得見些日子沒聽母親提起來,原來是被宋瑤給打發走了。
他下意識握住宋瑤的手,觸手一片冰涼,這才驚覺她掌心竟有處傷口微微結痂。
“這是……”
“是前幾日整理庫房時被木刺紮的。”宋瑤輕輕抽回手,“原是想清點了賬目交給柳姨娘,卻不想不小心弄傷了”宋瑤咬住下唇,似是意識到說錯話,連忙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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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賈良翰從院中離開後,不過兩日,周嬤嬤便被遣回了院中。府中也流傳起“大娘子因被冤枉而病弱”的傳言。
次日正午,賈母帶著柳姨娘親自來探病。宋瑤躺在床上,任由大夫把脈。
“恭喜老夫人,大娘子這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大夫的話讓屋內氣氛驟然凝固,眾人臉上表情各異。
宋瑤聽見賈母倒吸一口涼氣,而柳姨娘的臉色已難看到極點。
“快,去把大爺找來,還有把我屋裡的東阿阿膠都拿來!這生病要是傷到了我的孫兒可怎麼辦!”
賈母忙不迭的吩咐丫鬟,又握住宋瑤的手,語氣裡多了幾分親昵,“還想著你是體弱生病了,卻不想是喜事,這是咱們賈家的嫡子,你也要好好將養著。”
“兒媳啊,這管家的事還是得你來。”賈母也聽說了宋瑤自己貼補親戚的事,加上這久柳姨娘管家,家裡的開支都大了許多,借著這個機會,賈母打算把管家之權還給宋瑤。
柳姨娘聽了連忙開口,“母親,夫人和周姨娘都懷有身孕,怕是不易操勞,不如等大娘子身子好些再……”
“柳姨娘這是何意?”
宋瑤忽然開口,柔弱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悅,“莫不是覺得,我懷孕了就不能打理好府中之事?”
接著宋瑤輕笑一聲,示意小桃捧來賬冊,“自柳姨娘接管管家權後,周姨娘的月例從二兩銀子漲到五兩,每日還流水的補品送去,這樣的照料,倒像是怕她進補的不夠呢!”
賬冊在賈母麵前翻開,上麵清清楚楚記著周姨娘近五日的用度:燕窩三盞、東阿阿膠二兩、赤金香爐一座、食譜更是琳琅滿目花費眾多。
賈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怪不得最近府中開支如此之大,這就是金山銀山也得被敗光了,頓時不由的心疼起來。
“大娘子既然這麼關心周姨娘,不如去瞧瞧她?”
柳姨娘不懷好意的話,宋瑤也不接,賈母看完了賬冊,當即拍板讓宋瑤繼續管家,遣人去柳姨娘屋子裡取來管家對牌交給宋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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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瑤帶著周嬤嬤踏進周姨娘的院子。
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周姨娘躺在床上,看見宋瑤時猛地扯過被子蓋住肚子,眼中滿是戒備。
“妹妹彆怕,我是來查清楚那件事的。”
宋瑤示意周嬤嬤關上門,從袖中取出個錦盒,裡麵是半塊碎玉。
“當日大夫說擺件裡有麝香,可我讓人查了相府陪嫁的賬冊,這玉嬰戲圖擺件是用和田玉一體雕刻而成的,怎會有紋路在其中呢?大爺從我那取來這擺件以後,我再沒見過,如何用麝香侵泡過呢?難不成我帶著麝香出嫁,害我自個?”
周姨娘臉色微變,下意識摸向枕邊的香囊。宋瑤眼尖地捕捉到這個動作,伸手奪過香囊,裡麵的香料灑了一地。
周嬤嬤撿起粉末,“夫人,裡麵確有麝香。”
周姨娘猛地坐起身。
“你少血口噴人!這香囊是柳姨娘送的!她說有安胎的功效!”
宋瑤挑眉,“哦?那柳姨娘為何要送你這樣的香囊?”
“因為,因為她嫉妒我有孕!”
周姨娘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哭了起來。
“她早就看我不順眼,那日在祠堂,她還說我是‘勾欄裡出來的賤胚子’!”
窗外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宋瑤抬眼望去,隻見柳姨娘臉色鐵青地站在窗外,手中的碗碎了一地,湯汁流了出來,正是周姨娘每日喝的燕窩。
“柳姨娘這是?”
柳姨娘咬牙切齒,“周姨娘果然好手段!怕我奪了你的恩寵,便故意往香囊裡加麝香,再栽贓到我頭上!”
“你胡說!”
周姨娘掙紮著要下地,卻被宋瑤按住。
“這香囊明明是你親手給的,那日你還說‘大娘子送來的擺件太素淨,配個香囊才喜慶’。”
周姨娘也顧不得還懷有身孕,下了地,上前就給了柳姨娘一個耳光。
宋瑤看著眼前互相廝打的兩個女人,假孕的事她本打算再拖些時日,可如今看來,這出狗咬狗的戲碼,倒是比她預想中來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