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將那尊價值連城的觀音像取下,旋即將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空箱之中。
“你!”周秋蘭麵上的笑容一僵,咬牙切齒開口,“小姑奶奶,這尊觀音像是我娘家……”
“我不管!”雲棠打斷她,又指向牆上掛著的一幅山水畫,“還有那個,也是我的,一起搬了!”
護衛再次行動。
雲棠指哪護衛們便跟著搬哪裡。
周秋蘭臉色鐵青,手指緊緊攥著帕子。
雲棠像兩眼放光,在屋子裡轉悠,小嘴叭叭地報著:“那個紫檀雕花的匣子!也是窩的!”
“那對青花纏枝蓮梅瓶!搬!”
“還有那個……”
周秋蘭的人想阻攔,卻被護衛毫不客氣地推開。
院子裡有些力氣的便是雲衡之派下來的那些婆子。
可平日裡這些人,看她看得很緊。
今日前院鬨出這麼大動靜,那些人周秋蘭一個都沒看見。
眼看著自己多年積攢的心愛之物一件件被搜刮裝箱,周秋蘭隻覺得心在滴血。
“小姑奶奶!”她聲音不自覺帶上了顫音,“您這是要抄了侄媳的院子嗎?就算有些物件來源,還有待商榷,您也不能如此……”
“我沒抄家呀。”雲棠一臉無辜地眨眨眼,偏了偏頭,“我隻是拿回自己的東西,我的嫁妝單子上寫得清清楚楚呢!”
“二侄媳,你要是不服氣,我們可以去找大侄子評評理,看看這些東西到底該是誰的?”她特意強調了嫁妝單子和大侄子。
周秋蘭胸口劇烈起伏,知道此刻若是硬碰硬隻會更難看。
她死死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地道:“小姑奶奶若是當真喜歡,那便拿去吧,隻是希望您……拿穩了!”
“謝謝二侄媳!”雲棠甜甜一笑,仿佛沒聽出話裡的狠毒,“青鳶,搬完了嗎?搬完了去祝姨娘的院子!她那裡肯定也有我的小玩意兒!”
一炷香後。
盛花院。
祝歡顏端坐在銅鏡跟前,瞧著鏡中的自己。
原本白皙細膩的臉頰,此刻印著紅紅的巴掌印。
她眯著眼睛,伸手輕碰了碰臉頰。
一股劇烈的疼痛頓時傳遍全身。
她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惡狠狠地盯著銅鏡。
她掌心緊緊攥在一起,低聲呢喃著,“雲棠,我一定要讓你滾出國公府!”
“這裡是祝姑娘歇息的屋子,你們不要……”
“不能進不能進啊。”
突然,門外傳來不太真切的吵鬨聲。
祝歡顏眉心微蹙,站起身,正想出門教訓一下下人。
誰知,下一瞬,她的院門便被人粗暴地撞開。
緊接著,一行人二話不說就闖了進來,開始搬東西。
她驚得尖叫出聲,“你們乾什麼?國公爺說了不許人打擾我!”
雲棠根本不理會她的尖叫,小手叉腰,氣勢十足:“窩來拿回窩的東西,你偷了窩庫房好多布布,還偷了窩的金釵釵和大珠珠。”
話落,夏月淑立刻配合地翻開賬冊,一條條念出祝歡顏院中查出的屬於公庫虧空填補進來的貴重物品,以及幾樣疑似從雲棠私庫流出的首飾。
“胡說八道,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祝歡顏撲上來便想搶奪護衛手中的箱子。
“按住她!”雲棠小臉一冷。
兩個護衛立刻上前,毫不憐香惜玉的架住掙紮尖叫的祝歡顏。
“搬!”雲棠一聲令下。
護衛們手腳麻利地將祝歡顏房裡那些奢華的擺設首飾,連同幾件雲棠私庫清單上的物件,一股腦兒掃進了箱子。
祝歡顏看得目眥欲裂,差點直接氣暈過去。
將院子搜刮得差不多後,護衛們抬著沉甸甸的箱子,跟在抱著雲棠的青鳶和臉色猶帶餘悸的夏月淑身後,浩浩蕩蕩回了棠華院。
雲棠一落地,就蹬蹬蹬跑到堆在院子中央的箱子前,小胖手啪地拍在箱蓋上,兩眼放光,“青鳶,開箱!窩要數珠珠,找金釵釵!”
青鳶笑著應下,指揮小丫頭們小心翼翼地開箱。
眨眼間,珠光寶氣在陽光下慢慢流淌開來。
雲棠“哇”的一聲撲過去,直接坐在青鳶鋪好的軟墊上,開心地在那堆寶貝裡扒拉。
“這個珠珠好圓!”她撚起一顆圓潤飽滿的東珠,對著陽光照了照,又把它滾到一邊,“這個不好,有坑坑!”
她嫌棄地丟開一顆次品。
隨後,雲棠又拿起一支赤金點翠鳳釵,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重的她差點舉不動,她努力舉高了點,對著夏月淑晃了晃,“月淑侄媳!好看嗎?”
夏月淑看著小姑奶奶天真爛漫的模樣,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些,笑著點頭,“好看!小姑奶奶的東西,自然都是頂頂好的。”
雲棠滿意地眯起大眼睛,又埋頭去扒拉她的寶藏,小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兒歌。
與此同時,盛花院。
祝歡顏癱坐在地。
散亂的發髻,臉上鮮紅的巴掌印,加上唇邊未擦淨的血漬,整個人看來狼狽又略顯猙獰。
“雲棠……”她低聲咒罵,指甲深深摳進掌心,“我跟你勢不兩立!”
伺候她的貼身丫鬟戰戰兢兢地上前一步,彎腰扶她,“姑娘,快起來吧,得上涼……”
“滾開。”祝歡顏一把推開她,“去,給我打水淨麵,找最好的消腫藥膏來。”
她掙紮著站了起來,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鏡中那張紅腫破相的臉,胸口劇烈起伏。
“臉……我的臉……”她撫摸著火辣辣的痛處,眼神陰鷙,“國公爺最是心疼我這張臉,小賤人打了我竟然還敢如此明目張膽跑我院子裡搶東西,這麼好的把柄,我不利用利用,還真是可惜了。”
她猛地抓住丫鬟的手,尖厲的指甲掐得丫鬟手腕生疼,“給我梳妝,要最素淨最可憐的樣子,臉上的傷不準遮掩。”
她要把這傷,這被抄掠後的狼藉,都擺在國公爺麵前去。
她要讓國公爺看看,那個被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姑,是如何仗勢欺人,如何把她這個柔弱可憐的妾室逼到吐血。
“雲棠,你給我等著。”祝歡顏對著鏡子,陰狠地笑出了聲,“等國公爺回來,看你還怎麼得意!”
……
二房院落。
“主子,盛花院那邊有動靜了。祝姨娘正在梳妝打扮,特意露著臉上的傷,怕是等著國公爺回來告狀哭訴呢!”
周秋蘭正坐在窗邊的繡架前,對著光,垂眸細細地穿針引線。
聞言,她捏著銀針的手指微微一頓,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告狀?”她聲音輕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祝妹妹受了委屈,想向國公爺訴苦,也是人之常情。”
她將銀針穩穩地刺入錦緞中。
“隻是……”她話音一轉,語氣依舊柔和,“她這性子,怕是要火上澆油了,國公爺近日本就因庫房虧空之事心煩,她再頂著一臉的傷去哭鬨,豈不是更顯得……不懂事?”
嬤嬤立刻會意:“主子說的是!國公爺最重規矩體麵,祝姨娘這般……隻怕是要適得其反。”
周秋蘭沒有抬頭,專注地繡著,那柔和的側影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溫婉賢淑。
她聲音依舊輕柔,“讓你收著的那些舊賬,備好了嗎?”
“回主子,萬無一失!”嬤嬤眼中精光一閃。
“嗯。”周秋蘭輕輕應了一聲,指尖撚著絲線,漫不經心開口,“國公爺心緒不寧的時候,最需要明白人幫他理清頭緒。等祝妹妹哭完了,鬨夠了,國公爺的怒火……也該燒到正主頭上了。”
她微微側首,看向窗外盛花院的方向,眼神平靜無波。
那捏著針的手指,在無人看見的錦緞背麵,悄然收緊。
祝歡顏啊祝歡顏,你儘管鬨,鬨得越大越好。
此時,盛花院內。
祝歡顏對著銅鏡,任由丫鬟在她臉上精心描畫。
她換了一身月白素緞裙,不施脂粉,發髻鬆鬆挽起,隻用一根素銀簪固定。
紅腫的巴掌印和唇邊未淨的血痕,在蒼白肌膚的映襯下,愈發顯得她楚楚可憐。
她對著鏡子,反複調整角度,確保那傷處在任何角度都清晰可見。
又將本就淩亂的領口微微扯開些許,露出一段纖細的脖頸。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瞬間蓄滿淚水,將那份強忍委屈的模樣拿捏得恰到好處。
她扶著丫鬟的手,弱柳扶風般朝雲衡之的書房走去。
書房外。
祝歡顏示意丫鬟噤聲,自己扶著門框,低頭低低地啜泣起來。
那哭聲不大,卻足以穿透門框,鑽進屋內人的耳朵裡。
書房內,雲衡之正煩躁地翻看著剛送來的幾份緊急公文。
驟然聽到門外那熟悉的啜泣聲,他眉頭擰得更緊,但還是沉聲道:“進來。”
話音剛落,門便被輕輕推開了。
祝歡顏踉蹌著撲了進來,撲通一聲,軟軟地跪倒在離書案幾步遠的地方。
她雙手撐在地上,緩緩抬起那張傷痕累累的臉。
“你這傷,怎的又嚴重了?”雲衡之眉心微蹙。
“國公爺……”她聲音哽咽,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求國公爺……為妾身做主啊!”
她刻意揚起臉,讓那鮮紅的巴掌印和唇邊血痕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雲衡之的視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