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依愣了一下。
下一瞬,呼嘯聲消失了,就像她的錯覺一樣,那些諱莫如深的情緒轉瞬就被他痞懶的笑容掩蓋。
“為什麼不喝?人在茶樓坐,鍋從天上來,我的清白差點沒了,你是不是要加倍補償我?”
薑依:!!“又不是我害你的,是蘇婉清,你應該找她算賬。”
好吧,今天確實又欠他一個人情。
加上蘇建成入獄那件事,這人情好像還挺大的。
“不過,我這個人好說話,就多請我一頓飯吧。”聶粲也不逗她了。
薑依:“那現在是幾頓了?”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九頓。”
薑依眼睛一睜,“我記得沒那麼多吧。”這要還到牛年馬月?
“多一頓少一頓又有什麼區彆。”她就沒還過好嗎?
她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聶粲眼角漫出笑意,那笑意很淡,很快便凝成眼底深黑的探究,“你剛才為什麼——”
潘強還在氣頭裡,進來嚷道:“薑姐,那姓蘇的你打算怎麼處理?”指骨捏得咯咯響,就好像要不要捏死她似的。
被打斷的聶粲:“……”
薑依說:“我要以毀謗罪告她,她不認,就告上法庭。”當然,旅長夫人是不可能出來作證的,但還有村裡的薑愛花。
這次不能讓蘇婉清好過了。
大嫂說:“我支持你。”
“就是不知那姓陸的,會不會昏了頭,撈她一把呢。”潘強說。
他發現,這句說完,老大的臉色似乎好了一點。
於是數落得更加賣力,“你說姓陸的是不是眼瞎,喜歡那種的女人。你看我薑姐,人美心善,還會做飯。”
周圍似乎又溫暖了不少。
感覺直接越過了寒冬,跳進了春天的懷抱裡。
薑依都被他說臉紅了,但有什麼辦法呢,人就是喜歡被捧的動物,忽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她豪情萬丈的說:“今晚我做東,請大家吃夜宵,燒烤,喝啤。我大哥家的樓頂。”
也算是團建了,今天大家都很給力。
鞋子不知都找回來沒有。
“好啊。”小馬哥一邊穿鞋一邊跳著進來,“燒烤這個主意好。”
茶樓其他員工集體歡呼,有人說,“我還沒吃過燒烤……”
“薑姐,我們有份嗎?”潘強說:“要不把我們汽修廠裡的人叫上,搞個聯誼?”
媽呀,我的小春天也蠢蠢欲動了,潘強心想。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找個女朋友?
“我是沒問題。”薑依看向某大佬,“隻要你們聶總不嫌棄。”
按照正常人思維,這時應該是要避嫌的,但是,管它呢。
聶老大瞥薑依一眼,扯了扯唇,一臉高貴冷豔,“我嫌棄你大哥家的樓頂。”
最後,大家決定去小馬哥家,他是本地人,家是自建房,前麵有一個很大的院子,怎麼烤都行,隻要不把他院子烤了。
既然院子這麼大,薑依建議把大哥和風扇廠要好的工友也找來,順便商量一下風扇廠的事。
眾人:“……”
不過,隻要薑姐沒沉浸在悲傷裡就好。
那蘇婉清真不是人,還有那陸副團長也真的……很難評,已經照顧那麼久了,報恩報得妻離子散,什麼恩都還了,為什麼還管她孩子。
因為毀謗的事還要做筆錄,陪聶老大吃過早餐後,薑依踩單車去了派出所。
她出示了趙政委的證明,說要告到底。
陳警官說要對證據進行核實,再給她回複,她十分感謝。
從派出所出來後,薑依又立即直奔風扇廠,因為隻有這樣不停的轉,她才能徹底把自己從早上那股讓人沉墮的洪流裡扯出來。
雖說她現在是二十三歲身體,多巴胺分泌還很旺盛,但她的靈魂又殘留著前世的記憶,沉墮的力量太可怕,她有時會混亂,必須讓二十三歲的自己成為主導。
此時,薑陽正在風扇廠,和鐘會計,還有老袁等人盤點倉庫。
一盤點,發現幾筆來料都對不上,風扇成品存貨也對不上,倉庫管理員也是周廠長家的親戚,冷汗涔涔,把事情一五一十招了。
是周廠長的外甥張會計把物料給轉手賣了,然後低價出貨用來填補窟窿,但還沒填上,還欠了不少供應商的貨款。
鐘會計和老袁立即把情況反映給秦書記。
秦書記十分憤怒。
但具體虧空數目鐘會計還是建議薑依一起過來統計,她一個人夠嗆,薑依過去後,她們用了一個下午,才給算出來,去找秦書記。
秦書記剛和領導班子召開會議,就風扇廠的問題,大部分人的想法是,該淘汰淘汰,繼續投資,隻會虧損越大。
“如果是這樣,二百多人就要麵臨失業。”鐘會計說。
雲城本來就是小地方,工廠少,個體戶才興起不久,就業機會少,人一旦沒有工作,會造成很多社會問題。
不僅是這個廠子,還有另外兩個生產其他產品的小廠,也麵臨同樣的問題。
難道全部都關掉?
“就沒有彆的解決辦法了嗎?”秦書記忽然看向薑依,“小薑同誌,你有什麼看法?”周廠長和他外甥這倆毒瘤被發現,也有她一份功勞。
秦書記又說:“昨晚的事我也知道了,你一個姑娘遇到流氓,沒有驚慌,沉著應對,最後還把他們抓了,實在令人佩服,我已經讓人發稿,在雲城早報刊登你的英雄事跡。”
“啊?”薑依有點受寵若驚,聶粲把功勞都給她了?“多謝秦書記。”
這下應該不太擔心茶樓的生意受到影響了。
“關於風扇廠的問題,我是這麼想的。”薑依說:“不一定就要倒閉。”
“哦?”秦書記來了興致,讓人去泡了茶來,“大家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薑依的看法是,進行股改。
這還是很新鮮的名詞,但不陌生,八十年代初開始,國營企業特彆是小企業的弊端漸漸顯露,國家已經在探索更好的發展模式。
南部有好幾家企業在試點中。
薑依從設備,產品,銷售,人員等方麵對工廠進行了分析。
最後才是資金,
“風扇廠是小廠,適合整體改製。”要麼不改,要改就來個徹底的,“可以通過資產重組,讓工人入股,收入上采取股份分紅的方式進行分配,不僅可以解決資金問題,還可以大大提高工人的積極性……”
她不慌不忙,徐徐道來,眼神明亮,清脆的聲音帶著感染力,大家聽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是蠢蠢欲動的,熱血沸騰的雞皮疙瘩。
“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鐘會計覺得自己心態永遠是十八歲,與時俱進,“我讚成開工人大會,呼籲募集資金。”
薑陽全身的細胞都在冒泡了,“我也讚成。”
農科院的錢馬上要下來,五千元投進去,自己不就是老板了嗎?
當然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想辦法成為大股東。
“彆小看工人階級,他們的潛力是巨大的,聚沙成塔,就能聚出一大筆錢來。”薑陽又說:“大家占了股,那肯定是拚命的乾啊。”
不過老袁有些擔憂,“探討改製問題,是摸著石頭過河,目前還沒有太多成功借鑒的案例,關於股改,到底姓社還是姓資,也頗有爭論。”
政策下來,一杆子就能讓你回到解放前。
薑依是後世來的,不可否認,底氣比老袁要足一點,“有風險,但我相信,大方向還是不變。首長也說了,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改善百姓的生活才是硬道理。你看看鵬城蛇口那一個圈,很快,上麵就要建起一座座城,我們雲城,再不趁著這股春風起飛,就要拖後腿了。”
這話可說到秦書記心坎裡了。
薑依的想法竟然跟他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