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鬨騰，全家人也沒了食欲。
葉秋琴簡單吃了點東西，便放下了碗筷，“今天你們歇一天。我帶美雲和翠萍去趕集。”
她盤算著，地裡的活可以花錢請人幫忙，不能再讓孩子們透支身體。
至於以後，她要把重心放在經商上。
這趟趕集，就是去考察市場的。
看著婆婆走出屋外的背影，堂屋裡幾個人都愣住了。
洛大軍和洛景峰交換了個眼神，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真是他們那個刻薄專橫的娘親嗎？
葉秋琴並不知道孩子們的心中所想，此刻她已經麻利的換好了衣服，招呼兩個兒媳準備出門。
齊美雲和周翠萍也趕緊換上乾淨衣裳，用布繩將頭發編成麻花辮，各自背上竹簍，跟著婆婆往縣城走去。
從洛家村到縣城要走一個小時。
土路兩旁，三三兩兩的村民看到這婆媳三人同行，都不由多看了幾眼——誰不知道葉秋琴向來刻薄，兩個媳婦平日裡連門都很少出，今天居然一起趕集，可真是稀奇事。
齊美雲和周翠萍心裡既緊張又歡喜。
在娘家時就沒趕過幾次集，嫁人後更是連想都不敢想。
如今走在路上，連路邊的野花野草都覺得格外新鮮。
到了集市，隻見人頭攢動。
主道留出車馬通行的寬度，兩側擺滿了小攤。
沿街的二層小樓裡，各種店鋪應有儘有，叫賣聲此起彼伏。
“媽，咱們要買些什麼？”齊美雲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秋琴環顧四周：“先扯些布做衣裳，再去熟食攤看看，買點中藥，再割些鮮肉。”
她心裡早有盤算。
民以食為天，無論什麼年代，吃食生意都是最穩妥的。
上輩子，她最愛鑽研美食，每每研製出新菜式，總要開心上許久。
其中一道鹵味，最是讓她念念不忘。
“都聽媽的。”兩個兒媳乖巧應道。
三人先去了布店。
八十年代初，成衣還很少見，普通人都是買布自己做。
葉秋琴摸了摸兜裡的錢，心中有了些底氣。
她在布攤前仔細挑選，最終要了十尺棉布和一尺鬆緊帶，總共花了四塊錢。
“媽，咋買這麼多布啊？”齊美雲和周翠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在這個年頭，一斤玉米才四分錢，四塊錢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眼下夏天都快過去了，婆婆突然買這麼多布料，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葉秋琴輕輕撫摸著柔軟的布料，“春梅也到了找對象的年紀。我這個當娘的，從前虧待了她，現在想明白了，過去的傷害抹不去，能彌補一點是一點吧。”
原主從前這麼多年，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給過女兒。
想到這裡，葉秋琴心裡不是滋味。
她打定主意要去好好對待這個女兒，不能再讓她受委屈。
“還有你們兩個，也該添置一身新衣服了。”
“媽，您對我們真好”齊美雲和周翠萍聞言低下頭，聲音哽咽。”隻是我們不爭氣，這麼久了肚子依舊沒有動靜”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村裡的留言，背地裡那些人都說她們是“不下蛋的母雞”，婆婆以前生氣時也這麼罵過。
看著兩個兒媳黯然神傷的樣子，葉秋琴心裡一陣愧疚。
她趕緊安慰道：“彆胡思亂想，生孩子這事講究緣分。待會兒去抓藥，順便也給你們看看。”
“謝謝媽！”兩個媳婦頓時紅了眼眶。
要知道家裡的錢都是婆婆管著，以前她們連看病的錢都沒有。
現在婆婆主動提出要給她們看病，這份體貼讓她們既感動又忐忑。
葉秋琴暗自歎息。
原主把她們壓製得太狠了，以至於現在稍微對她們好一點，就感激涕零。
這個年代的農村婦女，沒有強勢的娘家撐腰，大多都活得戰戰兢兢，連自己的想法都不敢有。
葉秋琴領著兩個眼眶微紅的兒媳繼續在集市上采購。
買來的東西都裝進了她們背著的竹簍裡。
她們先去了雜貨鋪買調料，又到熟食店買了些鹵味。
在肉攤前，葉秋琴挑了一隻豬腿和一個完整的豬頭。
豬肉九毛五一斤，豬腿六毛，豬頭最便宜隻要兩毛。
因為豬頭肉少毛多，處理起來麻煩，一般都是賣給熟食店加工的。
熟食價格要貴得多，最便宜的也要一塊多一斤。
葉秋琴特意買了兩塊錢的熟食，準備帶回去嘗嘗味道。
路過賣梨子的板車時，葉秋琴又買了一塊錢的梨子。
很快，兩個背簍就裝得滿滿當當。
時近中午，趕集的人漸漸散去。
葉秋琴帶著兩個兒媳來到一家中藥鋪。
鋪子裡很安靜，隻有一位留著灰白長須的老大夫坐診。
“大妹子，看什麼病啊？”老大夫抬眼問道。
齊美雲和周翠萍放下背簍，拘謹地站在婆婆身後。
葉秋琴溫聲道：“老先生，麻煩給我這兩個兒媳婦看看，她們身子不太爽利。”
老大夫心下了然。
來他這兒看病的婦人，無非就是求子或者墮胎。
他指了指診桌前的凳子：“坐吧，誰先來？”
“大嫂，你先吧。”周翠萍推了推齊美雲。
她心裡打著小算盤：若是真查出什麼問題，有大嫂在前頭頂著，自己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再說，就算婆婆要發火，也會先衝著大嫂去。
齊美雲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坐下伸出手腕。
雖然知道弟妹的心思，但她自己也確實更著急。
結婚三年沒懷上，她比誰都煎熬。
多少個夜晚，她躲在被窩裡偷偷哭泣，甚至想過要是真不能生，就去廟裡當尼姑，讓丈夫另娶。
老大夫把著脈，沉吟不語。
齊美雲眼裡噙著淚花，緊張得手心冒汗。
“你這媳婦身子虛，”老大夫終於開口，“月事不太準吧？”
齊美雲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至少，大夫沒說她不孕。
老大夫抬眼看了看葉秋琴，神色緩和了些：“沒什麼大問題，抓點藥調理三個月就好。平時彆太勞累。”
葉秋琴點點頭：“那等給老二媳婦看完一起抓藥。”
一聽要抓藥，老大夫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這年頭農村人來看病，多半是問問就走，舍得花錢買藥的可不多。
他捋了捋胡子，對周翠萍和顏悅色道：“坐下吧，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