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猛然一踏碎石,魂火雷光齊出,周身符陣同時開啟,將整個石窟壓製成一口靈陣井。
“封陣!”
謝知安緊隨出手,飛符鎖印,六枚沉銀陣盤飛入四角,硬生生截住那股外衝魂流。
“你們……要陪我一起葬下?”
影魂在陣中怒吼,身形在火與符間撕裂,最後淒厲大喊:
“魂主未醒,我死也要傳信出去……”
霍思言卻冷道:“你傳不出去。”
“你若是死士,死也不過是任務的一環。”
“可我們,不打算成你棋盤上的點數。”
話落間,她以劍劈地,雷火成封,陣眼最終崩塌!
轟然一聲巨響,那影魂在其中終於徹底碎散,魂息化作黑煙,緩緩散於井底。
整座眠井封死後,眾人皆沉默片刻。
魏臨抬手擦了把汗:“霍大人,這已是第四處殘淵了。”
“若每一處都藏有這種舊魂,那曦王當年根本沒死淨。”
沈芝皺眉:“他死得太乾淨才可疑。”
“當年案卷說他被碎魂,但無屍無骨,隻靠封淵封壇,不見主識。”
謝知安低聲:“這批魂使……是為了什麼活到現在?”
“若魂主真未死……誰在替他保命?”
霍思言緩緩開口,語氣如冰:“回去查一查那年未記名的魂祭卷。”
“看看曦王死後,誰的名被塗改。”
她望著那封閉的石井,目光森冷。
“我怕,真正的主謀……還沒現身。”
京中。
天色將晚,一封密信悄然送入冷宮舊殿。
一隻枯瘦的手接過信箋,緩緩展開。
字跡熟悉,內容卻隻有寥寥幾字:“眠井已毀,魂動。”
手的主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但依舊端莊的麵容。
正是太後。
她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你終究,沒死。”
她收起信,眼中卻無半分驚懼,隻有一絲期待與譏諷。
“再活一次……你還贏得過我麼?”
夜色深沉,謝府密室中,幾盞暗燈勾出書案上殘卷斑駁的墨跡。
魏臨將最後一遝卷宗攤開,眉頭愈發緊皺。
“這批未錄入魂籍的冊子,統共三十二卷,前二十九卷皆有死者登記,唯獨後三卷,空白、無名、無印。”
沈芝坐在對麵,手中握著一張模糊拓印:“這張是我在舊魂壇廢墟中找到的。”
她將其與魏臨案前冊子比照,指向其中一頁角落。
“你看這裡,紙紋雖新,墨料卻用了至少十年前的硯膏……換言之,這幾卷,是近期重新抄錄過的。”
謝知安走至幾人身後,盯著拓印一語不發。
霍思言靠在牆邊,神色冷凝:“也就是說,這三卷空白魂冊,是近幾年有人刻意重製,準備——再啟?”
魏臨沉聲:“不是準備,是已經在用了。”
他攤出另一頁紙:“你們看這幾道魂印殘影,不是我們此前清剿掉的魂使之一留下的記號。”
沈芝忽道:“但這些人,魂印卻對不上任何過往的冊籍。”
“唯一的解釋是,他們本不該存在。”
霍思言眯起眼,沉思片刻:“如果這些魂使在魂冊之外、籍貫之外、宗人譜之外……”
她話鋒一轉:“誰有能力,在不驚動任何宗卷使、禮部官員的情況下,製作新魂冊?”
謝知安望向她,吐出兩個字:“東廠。”
沈芝亦道:“或……冷宮。”
魏臨一驚:“你說太後?”
霍思言冷笑一聲:“她在太後位時能動禮部、東廠、掌家譜、收私供。”
“退下來後雖被皇帝壓著,卻仍有舊部暗藏在內務、宮司各處。”
“若她真留了影魂種子,借冷宮避鋒,重啟魂脈,也並不難。”
“更何況……”
她轉過身,望著窗外夜色,聲音極輕:“曦王當年進冷宮,是她親手所擒。”
室內一時寂靜。
謝知安看著案前殘卷,低聲問:“你覺得,她是在養魂?”
霍思言搖頭,目光卻愈發淩厲:“她在養人,養一批……不會背叛她的新勢力。”
魏臨沉聲:“若真如此,這次入京的貢使就不隻是探風。”
沈芝道:“是掩護。”
謝知安翻手將魂冊一卷按下。
“我們該做的,是翻出第三卷的最後一頁,看那空白之下,藏的到底是誰的魂。”
午時未到,禮部卻傳來急報,貢使代表今夜將赴冷宮舊殿,祭拜曦王衣冠塚。
皇帝未予置評,隻由中書丞草擬一則“奉朝令、和好舊邦”之意旨,交由禮部代發。
霍思言得知消息時,正從西市回府。
沈芝在一旁騎著馬,輕聲道:“太後借敵使入冷宮,意圖太明顯。”
“你真不攔?”
霍思言目光一動,卻未應聲。
她隻是抬頭看向遠處宮牆,那一排排黃瓦紅簷,在陽光下依舊肅穆,卻仿佛藏著十數年的暗謀幽毒。
“你說得對。”
她淡淡吐出四字:“太明顯了。”
沈芝轉頭看她:“你有應對之策?”
霍思言微微揚唇:“我讓人去了冷宮三日前探查。”
“那衣冠塚下……有暗道通地淵。”
沈芝:“你打算截人?”
霍思言卻笑了笑:“我打算借機放人。”
沈芝皺眉:“放人?”
霍思言神色清冷:“若那影魂線索還在塚下藏著,我放他們入內,他們自己便會逼出下一條線索。”
“死的,都是擋箭的。”
她勒住韁繩,策馬回身。
“太後肯放敵使進冷宮,我又為何不能……讓他們全身而退呢?”
當夜子時,風起雲密。
冷宮深處的舊殿周圍被禮部以“祭拜禮序”為由封閉,禦馬監與錦衣衛則奉旨撤哨,僅留一小隊守於殿門口。
貢使代表團被允許攜五人入內,名義上為供奉曦王衣冠塚前的“跨國祭禮”,實際上卻無人敢確認其中每一人身份。
暗處,霍思言立於西廂簷下的陰影中,望著那些人緩緩踏入主殿。
沈芝在她身後低聲:“你真的就讓他們這麼進去?”
思言淡聲道:“進去才有破綻。”
“他們隻是使團,進去後便會乖乖退出來。”
“若他們有彆圖……那衣冠塚之下,是他們能否藏得住尾巴的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