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兄弟,何需如此客氣?”
陳宴淡然一笑,臉上寫滿了真誠,朗聲道:“能幫到兩位兄長,是小弟的榮幸!”
“我敬二位兄長!”
說著,也端起了酒杯。
行走江湖全靠演技,陳宴毋庸置疑是個極其功利之人
能如此拉攏相幫,積攢人情,就是覺得日後定能用到這二位,再不濟也能結下善緣。
廣撒網之下,總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咱們兄弟之間,日後定當肝膽相照!”秦陸二人心中極其舒暢,看麵前這個年輕人愈發順眼,開懷大笑。
“乾!”
三人將酒杯碰在一起,一飲而儘。
陳宴拎起酒壺,斟酒的同時,笑道:“秦兄,陸兄,小弟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儼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宴可沒喝上頭,不省人事,要是不能講,連提都不會提
而是在故意勾起這兩人的好奇心!
“吞吞吐吐的作甚?”陸邈聞言,身形微晃,將手按在陳宴的肩上,“這裡又沒外人,但講無妨!”
秦肇亦是點頭附和。
“那就恕小弟直言了,二位哥哥這以權獲利的方式,還有極大的提升空間”
陳宴眨了眨眼,拿起筷子給兩人各自夾了菜,放進碗中,說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再次重蹈今日覆轍!”
陳宴這措辭極其講究,表達很是含蓄,既準確且委婉地展現了自己的意思,又照顧到了這兩位的麵子。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就是在說他們貪汙受賄的手法,太過於粗糙了!
被人抓包不要太容易!
“哦?”
秦肇品眉頭微挑,被勾起了興趣,以手撐在桌麵上,微微前傾,問道:“聽阿宴兄弟這意思,是有更好的辦法咯?”
能坐到小司寇上大夫這個位置,能被安插進秋官府對抗趙老柱國,秦肇亦不可能是愚笨自大之人
也知曉此前之法不太行,漏洞過大,遇到好法子自然也想提升自己。
“咱們阿宴兄弟是何人?”
陸邈有些微醺,按了按手,笑道:“定有高明之策!”
“高明不敢當”
陳宴搖頭,眸中閃過一抹狡黠,沉聲道:“隻是一點粗鄙的個人拙見!”
論怎麼撈錢,怎麼合理合法的洗錢,陳某人可是專業的!
“願聞其詳!”秦陸二人齊聲道。
“兩位兄長日後,要收銀子辦事,可先差遣手下人,開設一家古董字畫店”陳宴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笑道。
言語之中,滿是意味深長。
“什麼意思?”
“這兩者有何關聯嗎?”
秦肇與陸邈相視一眼,不明所以,疑惑道。
兩人隻覺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
受賄與開古董字畫店,又有什麼直接關聯呢?
賣那些玩意兒,能賺到幾個銀子?
“說有關聯也有,說沒關聯那當然也沒有啦!”陳宴指節輕敲桌麵,似笑非笑,玩味道。
這能進能退、靈活智能的關聯,正是此策略的關鍵之所在。
你說有呢,雪花銀自那源源不斷流入
你要說沒有呢,誰也查不到任何把柄,不會落一點口實。
“阿宴兄弟,你就彆打啞謎了”
陸邈被勾得心癢癢的,再也按耐不住,笑道:“給你兩個愚鈍的哥哥,好好解一解惑吧!”
“二位兄長試想,送禮之人要孝敬多少銀子,就可到店中,購置同等價位的古董與字畫”
陳宴嘴角微微上揚,迎上兩人疑惑的目光,笑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再攜帶此物登門,雙方不就都心知肚明了嗎?”
此法出自於帶清,被稱之為雅賄,隻是陳宴對其做出了修正改進。
原流程是,帶清官員到京城行賄,先要按規矩到琉璃廠的字畫古董店問路
講明想送某大官多少兩銀子之後,字畫點老板就會很內行地告訴他,應送一張某畫家的畫。
收下銀子後,字畫店老板會到那位大官的家裡,用這筆銀子買下那位官員收藏的這位畫家的畫,再將這張畫交給行賄者。
行賄者隻要捧著這張很雅致的毫無銅臭的禮物登門拜訪,完璧歸趙,行賄就被套上一層高雅的外衣完成了。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門可羅雀的煙酒店,比誰都開得長久的原因
而陳宴嫌其中銀子會經一道手,風險太大,是故做出了改進。
“高啊!”
秦肇端起酒杯的手,瞬間頓住,酒水灑落不少,卻是兩眼放光,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笑道:“難怪你會說既有關聯,也沒有關聯”
“人家買古董字畫收藏,與為兄又有何乾係呢?”
銀子是用去買古董字畫的,而且從未經過他的手,兩難自解,沒有了任何把柄!
關鍵是還有合理撇清關係的借口!
銀子撈了,事情辦了,口碑有了,還片葉不沾身。
不可謂不高明啊!
“妙!”
陸邈亦是聽得連連點頭,開懷大笑道:“這銀子雖多轉了一圈,但最終還是進了咱們的口袋之中!”
“哈哈哈哈!”
那多轉的一圈,費不了多少精力與時間,卻能成為一道安全屏障
將他這個當事人,隔絕在外,堵住悠悠之口!
而銀子一分都沒少,還更加的穩妥。
“微末伎倆,難登大雅之堂!”陳宴嘴角含笑,自謙道。
他有高明的撈取之法,然依舊明晃晃的抄家攫利秦肇注視著陳宴,並未有絲毫的情緒變化,心中卻想到了另一茬。
那一刻,秦肇看向身旁這個年輕人,眸底之色愈發深邃。
此子選擇愚鈍之法,留下把柄,恰恰是他高明之處。
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塚宰能夠掌控他!
畢竟,人不怕渾身毛病,就怕毫無缺漏,無欲無求
“等等!”
陸邈眉頭一皺,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為兄有一不解之處”
“陸兄請講!”陳宴抬了抬手,笑道。
“這古董字畫可要用正品?”
“投入是否大了些?”
陸邈輕撫微醺的額頭,略略壓下酒勁,問道。
陳宴淡然一笑,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舉起身前的杯子,輕輕晃了晃,意味深長地問道:“陸兄你看咱們這飲酒用的杯子,少說距今都有七八百年了,成色還算尚可吧?”
“哈哈哈哈!”
陸邈心領神會,豁然開朗,大笑道:“這分明是千年前的青銅杯,價值連城!”
是他酒勁上頭,腦子一時之間沒轉過來
問的都是什麼蠢問題呀!
定價權在他的手上,被求辦事之人也是他,那縱使用贗品也是真的!
那一刻,後知後覺的陸邈,終於理解了這個年輕人,為何不開其他店,偏偏選擇的是古董字畫店了
因為這玩意兒極其特殊,價格飄忽不定,真偽難辨!
陳宴抿唇輕笑:“當然了,咱們的思維得發散,方法也不止一種”
旋即,又詳述了其餘幾種雅賄之法
像什麼先讓領導夫人去牙行,交個定金,定套宅子,然後牙行把這套房子賣了,領導夫人到衙門,訴訟牙行一房多賣,要求賠償,牙行認賬,同意賠償。
“雅!”
“太雅了!”
陸邈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一般,聽得讚不絕口。
秦肇亦是將那些套路,默默記在心頭,看向陳宴的目光愈發敬佩,笑道:“阿宴兄弟,今日登門拜訪,是我二人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受益匪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