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巨龍蜿蜒北上，履帶碾過殘破的國道，揚起陣陣塵埃。
杭城早已被拋在身後一百五十公裡。
一些軍用卡車的後車廂裡，擠坐著些許麵帶菜色的幸存者。
他們是沿途被解救的，此刻臉上交織著後怕與慶幸。
“謝謝……謝謝你們，同誌。”
一個中年婦女抱著孩子，聲音哽咽，對著身旁年輕的士兵重複著。
士兵黝黑的臉龐露出一抹靦腆的笑。
“大姐，不用謝，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另一輛卡車上，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將手中僅有的一塊壓縮餅乾掰了一半，遞給一個靠著車廂打盹的士兵。
“兄弟，吃點吧，看你們也累壞了。”
士兵睜開眼，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沙啞。
“老鄉，你們吃，我們有補給。”
儘管如此，男人還是執拗地將餅乾塞了過去。
此刻，在隊伍中段的一輛【fv510“武士”步兵戰車】改裝的指揮車內，氣氛則顯得凝重許多。
第三裝甲師師長李俊，正對著電子地圖出神。
他年僅二十七歲，眉宇間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肩上的將星在昏暗的車廂內，依然醒目。
他身旁，是三位旅長。
第一旅旅長趙猛，人如其名，體格魁梧，此刻卻有些坐立不安，不時撓著自己板寸的頭皮。
第二旅旅長陳兵，戴著一副戰術護目鏡，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顯得十分冷靜。
導彈旅旅長王海，則抱著一份文件，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什麼難題。
“師長，我們這次的目標是懷城。”
陳兵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根據陸司令的命令，我們師作為先頭部隊，必須在懷城撕開一道口子，建立前進基地，為後續主力部隊逐步蠶食整個城市群爭取時間。”
懷城。
末世前人口超過三千萬的巨型都市，其城市規模之大相當於三個杭城。
想在那種地方站穩腳跟，難度可想而知。
趙猛甕聲甕氣地說道：
“懷城那鬼地方，喪屍怕不是得幾千萬。”
“光想想就頭皮發麻。”
王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補充道：
“不隻是數量，最近我們遭遇的普通喪屍，其敏捷性似乎有了普遍提升。”
“而且，高階變異體的出現頻率也明顯增加了。”
“這對我們的裝甲單位和火力持續性，都是不小的考驗。”
李俊沒有立刻接話。
他的手指在電子地圖上，懷城的位置輕輕一點。
那片巨大的紅色區域，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陸司令的命令很明確。”
李俊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占據一角，等待援軍。”
“這意味著，我們要在短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楔入懷城最適合防禦的區域。”
“在此之前，任何不必要的損耗，都必須避免。”
他看向陳兵。
“偵察部隊那邊有什麼新情況？”
陳兵立刻調出了另一份報告。
“報告師長，前方二十公裡處，清平鎮，偵察兵發現大量被困幸存者。”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
“初步判斷，人數約在五百以上，其中……似乎還混編有一個連左右的友軍部隊。”
“他們被數量龐大的屍群圍困在一座大型商場的頂樓。”
“根據無人機回傳影像分析，圍困商場的喪屍及周邊喪屍數量，至少在五萬以上。”
“他們炸毀了通往頂樓的樓梯，暫時安全，但看情況，堅持不了太久。”
“偵察分隊正在外圍隱蔽待命，請求指示，是否進行救援。”
指揮車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五萬喪屍。
為了五百幸存者。
而且，那個清平鎮，偏離了他們預定的行軍路線將近二十公裡。
一來一回，就是四十公裡的額外路程。
對於孤軍深入，每一升燃油，每一發彈藥都至關重要的第三師而言，這無疑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趙猛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得像銅鈴。
“救啊！師長！”
“那可是一個連的兄弟！還有幾百個老百姓！”
“咱不能見死不救啊！”
他性格勇猛，此刻更是顯得有些急躁。
王海則相對冷靜。
“趙旅長，冷靜點。”
“救援肯定是要考慮，但我們必須評估風險。”
“五萬喪屍不是小數目，一旦陷入纏鬥，我們的油料和彈藥消耗會非常大。”
“這會直接影響到後續懷城任務的執行。”
陳兵也點了點頭。
“王旅長說得有道理。”
“而且，小鎮地形複雜，不適合我們裝甲部隊大規模展開。”
“一旦救援行動受阻，或者時間拖延過長，我們自身也會陷入被動。”
李俊的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咚】、【咚】、【咚】。
車廂內，隻有他指尖的輕響。
他不像陸沉淵麾下另一位以勇猛著稱的李闖師長那般衝動。
穩健，是李俊指揮風格的核心。
他考慮的，永遠是如何在保存自身實力的前提下，最大化地完成任務。
片刻之後，李俊抬起頭。
“命令，主力部隊繼續按照原定計劃向北挺進，目標不變。”
趙猛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李俊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命令，第一旅，由趙猛旅長率領，脫離主隊，即刻前往清平鎮執行救援任務。”
趙猛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像是被瞬間點燃的火焰。
“師長！”
李俊的表情依舊平靜。
“你的第一旅，四千人，加強配屬一個重火力營。”
“你的任務，是把人給我完整地帶出來。”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主力部隊。”
“記住，是最快的速度。”
“燃油和彈藥，我會讓後勤優先補充給你，但數量有限，怎麼用，你自己把握。”
李俊深深地看了趙猛一眼。
“我隻有一個要求，把損失降到最低。”
“能做到嗎？”
趙猛“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猛，頭盔差點撞到車頂。
他挺直胸膛，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洪亮。
“保證完成任務！”
“師長您就瞧好吧！”
“我老趙要是救不出人，或者拖了主力後腿，您槍斃我！”
李俊微微頷首。
“去吧。”
“陳兵，你把清平鎮的詳細地圖和敵情分析，立刻傳送給趙旅長。”
“是！”
陳兵應道。
趙猛咧開一個憨厚的笑容，轉身就準備下車。
李俊的聲音再次響起。
“趙猛。”
趙猛停住腳步，回頭。
“注意安全。”
李俊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趙猛嘿嘿一笑。
“放心吧師長！”
說完，他拉開車門，矯健地跳了下去。
很快，命令傳達下去。
龐大的鋼鐵洪流中，一部分車輛開始減速，脫離主隊，轉向東麵。
趙猛的第一旅，如同一支離弦之箭，帶著震耳的引擎轟鳴，朝著清平鎮的方向疾馳而去。
李俊站在指揮車旁，目送著第一旅的車輛卷起煙塵，逐漸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北風吹過，帶來了遠方城鎮隱約的腐臭氣息。
主力部隊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