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軍區指揮部內，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李衛副官挺直著背脊，手中的文件邊緣被他指尖反複摩挲，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麵前，是華北軍區總司令陸蒼穹。
“司令，這是最新的戰況彙總。”
李衛的聲音清晰，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沉重。
他身後，第七裝甲師師長王鐵軍、第十五合成師師長趙國強、第二十一步兵師師長孫明輝等人垂手肅立，神情各異，但都透著一股肅殺。
王鐵軍眉頭緊鎖，腮幫微微鼓動。
趙國強則習慣性地輕撚著自己的下巴，視線在李衛與陸蒼穹之間遊移。
孫明輝年紀最輕，此刻卻也顯得老成持重，隻是偶爾抬眼，掃過指揮部內巨大的電子沙盤。
幽靈，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靜默地立於陸蒼穹身後，他的存在感極低，卻又無處不在，仿佛與指揮部的冰冷金屬融為一體。
門外，黑色守望士兵的腳步聲規律而壓抑，昭示著此地的戒備森嚴。
“講。”
陸蒼穹吐出一個字，簡單直接。
李衛翻開了第一頁文件。
“報告司令，根據各防區彙總情報，精英型喪屍的出現頻率與數量，在過去一周內，增長了百分之三十七。”
這個數字讓在場的幾位師長呼吸都微微一滯。
百分之三十七，這是一個足以改變戰局平衡的可怕增幅。
“各主要城市防線，特彆是外圍據點，壓力驟增。”
“多處防線已經爆發了小規模的屍潮衝擊，雖然都被勉強擊退，但……”
李衛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但什麼？”
王鐵軍是個急性子，忍不住追問。
李衛看了他一眼，繼續道：“但我們的彈藥消耗速度，也隨之飆升。”
“兵工廠已經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運轉，所有生產線都開到了極限。”
“即便如此，目前的彈藥儲備，也僅僅是勉強維持日常消耗與低烈度戰鬥。”
“一旦遭遇大規模屍潮，或者需要進行戰略反擊，我們的彈藥缺口將會非常巨大。”
指揮部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槍炮聲是戰士的膽氣，沒有足夠的彈藥，再精銳的部隊也難以發揮戰力。
趙國強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後勤部門有沒有新的辦法？比如，搜尋舊時代的軍火庫，或者簡化生產流程，犧牲一部分精度換取數量？”
李衛搖了搖頭。
“舊時代的軍火庫，能找到的，基本都已經被我們搜刮殆儘了。”
“至於簡化生產流程，兵工廠方麵已經在做了，目前生產的都是標準彈藥，特種彈藥的生產配額已經壓縮到最低。”
“可即便是這樣，依舊是杯水車薪。”
孫明輝低聲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打不起消耗戰了。”
這話像一塊石頭，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末世之中，與無窮無儘的喪屍作戰，打不起消耗戰，幾乎等同於慢性死亡。
陸蒼穹手指在冰冷的金屬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沉悶的【叩叩】聲。
他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內心極度不平靜的表現。
“食物方麵呢？”
陸蒼穹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李衛翻到文件的下一部分，這一部分的內容，比彈藥問題更加觸目驚心。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食物短缺問題……已經到了非常嚴峻的地步。”
“由於此前數次大規模屍潮衝擊，以及部分地區出現的變異植物汙染，我們的糧食產區遭受了嚴重破壞。”
“目前，除了少數幾個管控嚴格的後方基地，大部分幸存者聚集點的食物配給，已經削減至原來的一半。”
“即便如此，也隻能勉強維持。”
王鐵軍猛地抬起頭：“一半？那不是連基本的生存都保證不了？”
他無法想象，那些普通的幸存者，在如此微薄的食物配給下，如何度過每一天。
李衛的臉色更加難看。
“是的，師長。”
“更嚴重的是，為了優先保障作戰部隊的供給，我們已經將前線戰士的口糧標準，壓到了最低限度。”
“目前，一線戰鬥人員每日的熱量攝入，僅能維持其基本作戰需求。”
“長時間如此，對戰士們的體能與戰鬥意誌，都將是巨大的考驗。”
這話一出，王鐵軍、趙國強、孫明輝三人的臉色都變得鐵青。
軍人的天職是保家衛國，是衝鋒陷陣。
可現在，他們的士兵，連填飽肚子都成了一種奢望。
這仗，還怎麼打？
“混賬！”
王鐵軍一拳砸在自己身前的空氣中，發出沉悶的響聲。
趙國強閉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聽下去。
孫明輝則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陸蒼穹的敲擊聲停了。
他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彈藥不足，糧食告急。”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李衛艱難地點頭。
“是的，司令。”
“如果短期內無法得到有效補充，恐怕……會動搖軍心，甚至引發內部的混亂。”
這已經不是危言聳聽，而是迫在眉睫的現實。
饑餓，是末世中最可怕的催化劑，它能將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無限放大。
陸蒼穹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電子沙盤前。
沙盤上，代表著華北軍區控製範圍的綠色區域，在廣闊的地圖上顯得如此脆弱。
無數紅色的光點，代表著喪屍的活動區域，正從四麵八方，不斷侵蝕著綠色的邊緣。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沙盤上那些代表城市的標記。
貝平、京門、時門……每一處，都承載著無數人的希望。
也承載著他如山般的責任。
指揮部內，落針可聞。
隻有儀器運轉的輕微蜂鳴聲，在提醒著眾人，他們還處在這個冰冷而殘酷的末世。
陸蒼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沙盤的東南角。
那裡，是華南戰區的方向。
他的手指在那個方向上空停頓了片刻。
沉淵……
他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兒子，此刻又在經曆著怎樣的戰鬥？
他那邊的情況，是否也如華北這般，捉襟見肘，步履維艱？
陸蒼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胸中的鬱結似乎也隨之排出少許，但那份沉甸甸的擔憂，卻如同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他身為華北軍區的總司令，肩負著數百萬軍民的生死存亡，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軟弱。
隻是，那份屬於父親的牽掛，卻在夜深人靜時，啃噬著他的內心。
他收回手，轉過身，重新麵對眾人。
“命令，各部隊即刻起，進一步縮減非戰鬥人員的物資配給，優先保障一線作戰單位。”
“同時，組織所有能動員的力量，擴大搜尋範圍，不惜一切代價，尋找新的食物與彈藥來源。”
他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沉穩與果決，仿佛剛才那片刻的失神，從未發生過。
“另外，讓宣傳部門動起來，穩住民心是當前的重中之重。”
“告訴民眾，困難是暫時的，我們有決心，也有能力，帶領他們走出困境。”
李衛立正敬禮。
“是，司令！”
儘管前路依舊迷茫，但陸蒼穹的話，卻像一針強心劑，讓在場的眾人重新找回了一絲主心骨。
幽靈依舊靜立，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