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地下指揮中心。
這裡的時間,仿佛被凍結了。
空氣中隻有服務器低沉的嗡鳴,還有全息投影切換數據時發出的,微不可聞的“滴答”聲。
巨大的三維戰場地圖上,代表著血潮組織的紅色光點,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藍色光點無情地吞噬、抹除。
一片,接著一片。
曾經代表著精銳與毀滅的三個師團集群,此刻就像被投入熔爐的冰塊,迅速消融,連一點掙紮的痕跡都顯得那麼徒勞。
眼鏡蛇靜靜地站在指揮台前,金邊眼鏡下的雙眼,死死倒映著這幅潰敗的圖景。
他沒有咆哮。
也沒有質問。
周圍的軍官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能清晰地聽到指揮官那過於平穩的心跳,還有那平穩之下,即將噴發的,足以毀滅一切的火山。
一滴冷汗,順著情報分析主管的額角滑落,滴在了光潔的金屬地板上,摔得粉碎。
這個微小的聲音,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為什麼。”
眼鏡蛇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錐,刺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他緩緩轉過身,視線落在了那名情報主管的臉上。
“我需要一個解釋。”
“為什麼我們最頂尖的戰場偵察係統,會對一支規模如此龐大的軍隊,做出‘裝備老舊,威脅度低’的評估報告。”
情報主管的身體,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
“指揮官……我們……我們的偵測係統沒有失誤。”
他的聲音乾澀而嘶啞。
“所有的衛星圖像、高空無人機回傳數據,都顯示他們出城的部隊,是老式的99a坦克與裝甲運兵車。”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裝備了……裝備了電磁炮和那種……那種科幻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攻擊機。”
另一名技術軍官鼓起勇氣,補充道。
“我們回放了所有的監控記錄,發現了一個細節。”
“他們的部隊在離開江城時,所有核心載具的外部,都覆蓋著一層……很奇怪的,類似布料的東西。”
“那種東西,能完美地模擬出老舊裝備的光學特征與熱信號,甚至能主動釋放乾擾波,欺騙我們的雷達係統。”
“這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具備偽裝與欺騙功能的戰術塗層。”
“直到他們進入戰場,撕掉那層偽裝,我們才看到他們真正的樣子。”
指揮中心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偽裝塗層。
就因為這麼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東西,讓他們把一支來自未來的審判大軍,當成了一群不值一提的土包子。
這是何等的諷刺。
眼鏡蛇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意味不明的輕笑。
“嗬嗬……”
“陸沉淵。”
他念著這個名字,仿佛在品嘗一杯最苦澀的毒酒。
“藏得真好啊。”
“雷霆,幽靈,獅鷲……”
“三支建製完整的,擁有代差優勢的立體化打擊師團。”
“他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它們養了出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上反射出全息地圖上,那三個勢不可擋的藍色箭頭。
之前的輕蔑與算計,已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同類棋手徹底碾壓後,冰冷刺骨的驚駭。
一名副官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裡帶著絕望的顫音。
“指揮官,我們該怎麼辦?”
“毒牙師已經失去了聯絡,林影的幽靈師切斷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蝰蛇師的先鋒裝甲旅,在第一輪齊射中就基本報銷了,石岩的坦克正在碾壓他們的殘部。”
“至於黑曼巴師……我們所有的空中單位,都在五分鐘內,從雷達上消失了。”
“這是一場屠殺。”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打在指揮中心每一個人的心臟上。
眼鏡蛇緩緩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所有的情緒都已消失不見,隻剩下絕對的,屬於掠食者的冷靜。
“任務,失敗了。”
他平靜地宣告了這個事實。
“傳我命令。”
“命令蝰蛇師、黑曼巴師所有殘存單位,立刻放棄所有預定目標,不計任何代價,脫離與敵方的接觸。”
“他們能跑掉多少,算多少。”
“另外……”
他的聲音頓了頓,變得無比森寒。
“啟動最終預案。”
“將我們引導、控製的所有屍潮,全部驅趕向臨城西側防線。”
“用三百萬,五百萬,甚至一千萬,用所有我們能找到的喪屍,去把陸沉淵那三張王牌,給我死死地拖在那裡!”
“我要讓臨城,變成一個血肉磨盤!”
一名軍官臉色劇變,失聲喊道。
“指揮官!不可!”
“那三個師團是我們掌控華西的根基!就這麼放棄他們,我們在華西的經營將毀於一旦!”
“而且,將所有屍潮都投入進去,那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控!我們也會被波及的!”
眼鏡蛇猛地回頭,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毒蛇般的凶光。
“根基?”
“根基已經被彆人敲斷了!”
“現在要做的,不是保住根基,而是保住命!”
“至於失控?我就是要它失控!我得不到的東西,陸沉淵也彆想完完整整地拿到手!”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指揮中心裡回蕩,充滿了不惜一切的瘋狂。
“執行命令。”
“是……”
再沒有人敢於反駁。
通訊員們顫抖著手,開始向早已混亂不堪的前線,傳達這道等同於放棄與毀滅的指令。
眼鏡蛇不再看那幅慘不忍睹的地圖。
他轉身,一步步走向指揮中心的出口。
他的背影依舊筆挺。
隻是在無人看見的角落,他緊握的拳頭,指甲已經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血,順著指縫,一滴滴落下。
“陸沉淵……”
他低聲呢喃,聲音怨毒如詛咒。
“這筆賬,我們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