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訊息，如同在滾燙鋼鐵上滴落的一滴水，瞬間蒸發，未曾在通訊頻道裡留下絲毫餘溫。
臨城，曾經堅固的西側防線，此刻已然化為一座血肉與鋼鐵交織的巨型磨坊。
李闖的第二裝甲師，這支曾經的王牌部隊，此刻正像一塊投入黑色怒濤中的礁石，被一寸寸地撕裂，一寸寸地吞噬。
“轟！”
一輛隸屬於第二裝甲師的99a改型主戰坦克，炮口怒焰噴吐，一枚125毫米高爆榴彈呼嘯而出，在密集的屍潮中炸開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巨大空腔。
紫黑色的殘肢斷臂與腥臭的組織液四散飛濺。
然而，這短暫的清空毫無意義。
下一個瞬間，甚至不足一秒，那片被炮火犁開的空地，就被後方更加狂暴、更加饑渴的紫黑色軀體徹底填滿，仿佛從未出現過缺口。
坦克上的同軸速射機炮，炮塔頂端的遙控武器站，都在瘋狂地噴吐著致命的火舌。
灼熱的金屬風暴撕裂著最前方的屍群，彈殼如同金色的瀑布般從炮塔上傾瀉而下，在地麵上迅速堆積起一層。
炮手們的手指死死扣住發射按鈕，直到炮管因過熱而微微泛紅。
但這所有英勇的抵抗，所有猛烈的火力，在那龐大到令人靈魂戰栗的絕對數量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微不足道。
每一秒鐘，都有坦克的觀察鏡被紫黑色的爪子拍碎，都有履帶被堆積如山的屍體卡死，都有裝甲被不知疲倦的攻擊撕開裂口。
“石岩師長！”
李闖的聲音在加密通訊中嘶吼著，背景音混雜著劇烈的爆炸聲、金屬的扭曲聲、以及人類瀕死的慘叫。
通訊畫麵劇烈晃動，李闖那張往日裡總是帶著一絲悍氣的臉龐，此刻半邊被硝煙熏得漆黑，另一半則沾染著凝固的血跡，眼神中充滿了血絲與難以置信的瘋狂。
他身後的天空，被無數爆炸的火光映照成一片不祥的暗紅色。
“血潮組織那些狗娘養的瘋了！”
“他們把整個華西荒原西線的屍潮，他媽的全都趕過來了！”
“保守估計，數量至少五百萬！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石岩站在指揮坦克的炮塔上，任由戰場上的狂風吹動他作訓服的衣角，身形卻如腳下鋼鐵般紋絲不動。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深邃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正在審視一盤複雜的棋局。
這些喪屍，與以往遭遇的任何種類都截然不同。
它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仿佛金屬般的紫黑色澤，那是被“噬心毒劑”深度改造過的顯著特征。
它們奔跑的速度，比普通喪屍快了不止一倍，行動間帶著一種協調的敏捷，不再是過去那種蹣跚學步的模樣。
它們的攻擊欲望，更是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令人膽寒的層次，眼中空洞的血色是純粹的暴虐與毀滅。
在那片一望無際的紫黑色海洋之中，數十頭體型異常龐大、肌肉虯結猙獰的【巨錘】喪屍，正揮舞著它們攻城錘般粗壯、硬化的骨質手臂，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在臨城外圍那由高強度合金與特種混凝土構建的防禦工事上。
每一次撞擊，都讓整段防線發出令人牙酸的劇烈顫抖，堅固的混凝土塊如同餅乾般碎裂，四下飛濺，露出內部扭曲的鋼筋。
“轟隆！”
一聲巨響，一段超過二十米長的牆體，在連續不斷的野蠻錘擊下，終於不堪重負，被硬生生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煙塵彌漫中，無數普通紫黑喪屍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尖嘯著從缺口蜂擁而入。
缺口後方，陣地縱深處，一頭體表覆蓋著粘稠綠色液囊的【酸液噴蝕者】猛地張開了它那不成比例的巨大顎器。
一道碗口粗的碧綠色腐蝕性液體，如同高壓水槍般噴射而出，劃破數十米的距離，精準無比地命中了一輛正在持續開火、試圖封堵缺口的我方坦克。
“滋啦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響起。
那輛坦克堅固的複合裝甲，在碧綠液體的侵蝕下，如同黃油遭遇烙鐵，瞬間被熔穿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孔洞，滾滾的黑煙夾雜著刺鼻的化學氣味從中噴湧而出，裡麵的乘員恐怕凶多吉少。
“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和戰損情況，我們頂不住太久。”
石岩的聲音通過師級指揮頻道，清晰地傳遞給另外兩位負責關鍵戰線的王牌師長——林影與鳳曉。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防線壓力過大，需要立即進行統一指揮，集中力量。”
通訊屏幕上，林影的頭像首先亮起。
他依舊是一身幽靈師的黑色作戰服，背景是幽暗寂靜的山林，隻有微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他冷靜得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敵我數量對比是絕對劣勢，保守估計超過五十比一。但我方單兵裝備與重型火力存在代差。”
“想要守住，必須打出高效的火力協同，形成立體化絞殺網絡，最大程度發揮我們的技術優勢。”
與此同時，臨城高空數千米之上。
鳳曉的“武神”多用途攻擊機座艙內，她那雙總是帶著一絲慵懶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正微微眯起，俯瞰著地麵上那片不斷蔓延、如同巨大黑色汙漬般的屍潮。
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顯然對這種醜陋的景象感到不悅。
“石頭，你的判斷沒錯。這種規模的屍潮，各自為戰隻會被逐個擊破。”
她的聲音帶著平日裡那份特有的、略顯散漫的腔調，但其中蘊含的判斷卻銳利而不容置疑。
“你的雷霆裝甲師最擅長正麵硬撼與陣地攻防，你那種硬邦邦、不講情麵的指揮風格，也最適合眼下這種絞肉機般的局麵。你來指揮，我沒意見。”
“我同意！”李闖幾乎是立刻響應，聲音因為激動而略微有些沙啞。
他此刻正指揮著殘部艱難地節節抵抗，每一秒都有戰士犧牲，每一秒防線都在被壓縮。石岩的提議，對他而言無異於抓住了救命稻草。
“石岩師長，請您立即接管臨城戰區統一指揮權！我第二裝甲師，包括歸我指揮的彥勝軍和張震那兩個空降旅，全部兵力，無條件聽從您的調遣！”
石岩沒有絲毫的推辭與客套。
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任何不必要的謙讓，都是對麾下無數戰士生命的極端不負責。
他的目光從那片蠕動的、象征著死亡與絕望的紫黑色海洋上緩緩收回，眼神在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仿佛經過了千錘百煉的淬火鋼鐵，閃爍著冰冷而堅定的光芒。
“好。”
僅僅一個字，卻重如泰山，承載了臨城數百萬軍民的生死希望。
隨著這個字的落下，石岩正式接過了臨城戰區的最高指揮權。他身邊的通訊參謀立刻開始操作，將所有參戰部隊的指揮鏈路接入石岩的指揮係統。
“所有作戰單位，注意。從現在開始，由我統一指揮臨城防衛作戰。”
石岩的聲音，通過經過加密的統一指揮網絡，清晰、沉穩地傳遍了廣闊戰場的每一個角落，傳達到每一位奮戰中的指揮官耳中。
“李闖。”
“在！”李闖的聲音立刻回應，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命令你部，第二裝甲師，以及彥勝軍、張震的空降旅，立即交替掩護，向後收縮三百米。放棄部分外圍陣地，依托二線預設工事，重組第二道防線。”
“收攏所有尚能作戰的傷員，優先救治技術兵種。陣亡將士遺體，若條件允許，儘量帶回。”
“是！保證完成任務！”
李闖沒有絲毫猶豫，他深知這是目前唯一正確的決斷。繼續在殘破的一線陣地死守，隻會徒增傷亡。他立刻開始對著自己的通訊兵下達一連串指令，組織部隊有序後撤。炮火聲中，可以看到他麾下的坦克和裝甲車開始邊打邊退，空降旅的步兵則利用火箭筒和重機槍提供掩護。
“鳳曉。”石岩的聲音轉向下一個目標。
“嗯哼，我的耳朵可靈著呢。”鳳曉輕快的回應從高空傳來，帶著一絲戲謔。
然而，她的話音甚至還未完全落下，駕駛著“武神”攻擊機的她，已經完成了索敵與鎖定。
機翼之下，一枚“炎龍”重型空對地導彈悄然脫離掛架，尾部噴射出耀眼的白色尾跡，如同一支複仇的長矛，撕裂長空，精準無比地紮進了一頭正在瘋狂破壞合金牆體的【巨錘】喪屍那龐大臃腫的體內。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火光衝天而起，形成一朵小型的蘑菇雲。
那頭不可一世的【巨錘】喪屍，連同它周圍十幾米範圍內的普通喪屍，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焦黑的碎塊混合著紫黑色的血液，如雨點般灑落。
石岩的命令才不疾不徐地隨之而來，仿佛早已預料到她的行動。
“你的獅鷲空中突擊師，任務是戰場遮斷與精確獵殺。優先清理所有對防線構成重大威脅的高價值目標，特彆是【巨錘】和【酸液噴蝕者】這類特殊變異體。”
“我需要你在十分鐘之內，至少清除掉百分之七十的已知大型特異喪屍，為地麵部隊減輕壓力，創造喘息之機。我要看到一片相對‘乾淨’的戰場前沿。”
鳳曉鮮豔的紅唇勾起一抹帶著嗜血意味的笑意，座艙內幽藍的儀表光芒映照著她興奮的側臉。
“收到！小意思。看老娘把這些醜陋的玩意兒，一個個精確點名，送它們上天，炸成最燦爛的煙花！”
話音剛落，她的“武神”攻擊機一個漂亮的側轉，機腹下方的30毫米鏈式機炮發出一連串怒吼，曳光彈組成的火鞭精準地掃過另一頭試圖靠近防線的【酸液噴蝕者】，將其打得綠液橫流，踉蹌後退。
“林影。”石岩的聲音轉向了負責最隱秘戰線的指揮官。
“我在。”林影的聲音依舊簡潔，如同他本人一樣，隱藏在陰影之中。
“命令你的幽靈機動步兵師，以營級戰鬥群為基本單位，立即從屍潮防禦薄弱的兩翼滲透進去。目標，敵軍後續梯隊與可能存在的指揮節點。”
“滲透深度至少五公裡。你們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切斷它們的後續兵力補充，在屍潮內部製造大規模混亂，襲擾、破壞，遲滯它們的整體推進速度。”
“同時，你們最重要的一個任務，是找出並精確定位引導這股龐大屍潮的信號源。根據情報，血潮組織使用了特殊信息素來控製屍潮。找到它，然後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它！”
就在石岩下達命令的同時，臨城外圍數十公裡處，一隊隊身著光學迷彩作戰服的幽靈師特戰隊員，已經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在一處屍潮相對稀疏的側翼山地丘陵中快速穿行。
他們手中的特製消音武器，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便能精準地放倒零星遊蕩的紫黑喪屍，不留痕跡。
隊員們配合默契，交替掩護前進，同時在隱蔽處迅速布設下高靈敏度的震動傳感器和微型偵察探頭，構建臨時的戰場監控網絡。
“任務確認。正在按計劃滲透，預計十分鐘後可抵達預定襲擾區域。信號源搜尋同步進行中。”林影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最後，石岩深吸一口氣，將通訊頻道切換至雷霆裝甲師內部作戰網絡。
他的聲音，如同他本人一般，帶著鋼鐵的冰冷與沉重，響徹在每一名雷霆師官兵的耳機之中。
“雷霆第一裝甲師，全員注意！”
隨著他命令的下達，在他身後，原本靜默潛伏在預備陣地中的一輛輛99g型電磁主戰坦克，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鋼鐵巨獸，龐大的引擎發出低沉而雄渾的轟鳴。
它們的履帶碾過地麵上的碎石與瓦礫，發出令人安心的“嘎啦嘎啦”聲。
炮塔緩緩轉動，粗長的電磁炮管閃爍著幽藍的電弧，指向前方那片被紫黑色淹沒的戰場。
“目標，前方第一道防線結合部。接替友軍，填補防線！”
鋼鐵的洪流開始緩緩向前推進，每一輛坦克都間隔著精確的戰鬥距離，組成一個堅不可摧的移動堡壘群，準備正麵迎擊那無窮無儘的死亡狂潮，接替已經殘破不堪、傷亡慘重的第一道防線。
石岩的聲音頓了頓，那原本沉悶的聲音裡，此刻卻帶上了一股無可匹敵的決絕與霸道，仿佛要將眼前的屍山血海徹底碾碎。
“所有火炮單位，自由開火！”
“用我們炮膛中的怒火，用我們履帶下的鋼鐵，告訴這些來自地獄的雜碎……”
他猛地一揮手。
“什麼，才叫做真正的鋼鐵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