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地下指揮中心。
空氣裡，彌漫著冷卻風扇的低沉嗡鳴，以及新打印出來的紙張散發的淡淡油墨味。
巨大的全息地圖在房間中央無聲旋轉，藍色的勢力範圍邊緣，一條刺眼的紅色虛線，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從懷城筆直地指向遙遠的北方大陸腹地。
終點，是一個標注為【希安】的城市。
聶雲、李俊、林震天三位師長站在地圖前，神情凝重。在他們身後，是剛剛抵達的兩位空降旅旅長，彥勝軍與張震。
“從這裡到希安，直線距離一千六百二十公裡。”
開口的是張震，他的聲音和他冷峻的表情一樣，沒有絲毫溫度。
“我的建議是，走中線。這是最短的路線。”
他伸手在地圖上劃過，那條路線穿過了數個代表著大型城市廢墟的灰色斑塊。
“我的空降二旅，可以先行奪取沿途幾個關鍵的能源補給站與交通樞紐，為裝甲集群掃清障礙。以我們部隊的機動性，理論上二十天內，可以兵臨希安城下。”
他的話，帶著空降兵特有的銳氣與自信。
“我反對。”
第三裝甲師師長李俊，立刻提出了異議。
他調出一組數據，投射到張震劃出的路線上。無數紅色的警告符號，瞬間在那條直線上閃爍起來。
“張旅長，你忽略了三個致命問題。”
“第一，後勤。根據王部長的最新數據，即便我們把所有運力都壓上，也隻能勉強維持裝甲集群推進八百公裡的後勤補給。剩下的一半路程，我們吃什麼？我們的坦克燒什麼？”
“第二，屍群。你選的這條路，沿途至少要經過五個千萬級人口的城市廢墟。那裡的屍潮規模，是臨城的十倍，甚至百倍。一旦陷入其中，我們就是鐵棺材裡的活靶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李俊的視線，從冰冷的數據移向張震。
“我們對這條路，一無所知。情報是零。你的‘理論上’，在戰場上，等於‘去送死’。”
彥勝軍看了一眼自己沉默的搭檔，出來打了個圓場。
“李師長彆激動，老張就是這個脾氣，腦子裡隻有直線衝鋒。”
他笑著指向地圖的另一側，畫出了一條向東繞行的弧線。
“或許我們可以考慮這條路。沿著舊時代的鐵路乾線前進。路況好，沿途人口密度低，可以最大程度地規避屍群。我們空降一旅可以負責前期的鐵路修複與沿線警戒。”
“這條路，安全，但太慢。”
聶雲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而且，它繞開了所有可能存在幸存者與友軍殘部的核心區域。”
他看著地圖，沉默了許久。
“司令讓我們北上，目的是什麼？”
他的問題，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是去和北方會師，沒錯。但這隻是最終目標。”
“我們的任務，不是進行一次武裝長征。而是要像一把梳子，把我們路過的每一寸土地，都重新梳理一遍。”
“我們要收攏幸存者，整編遇到的殘部，重建前哨站。我們要將司令的秩序，從東南，一路鋪到華北！”
聶雲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們前進的每一步，都必須在身後，留下一片重新燃起希望的安全區。”
“這才是司令想要的‘北上’。”
一直沒有說話的林震天，此刻眼中露出了讚許。
這位沙場老將，拍了拍地圖的邊緣。
“聶師長說到了根子上。”
“我們穿這身軍裝，不隻是為了打仗，更是為了守護。”
“地圖上這些灰色的名字，豫章，常沙，襄陽……它們不隻是廢墟，那裡曾經是千萬同胞的家園。現在，裡麵或許還有人在等著我們。”
“如果我們為了速度，對他們的呼救視而不見，那我們和那些隻知道掠奪的境外勢力，有什麼區彆？”
林震天的女兒林嵐，站在父親身後，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
她見過舊時代軍隊的會議，也見過末世初期那些為了爭奪資源而互相攻訐的軍閥。
但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
這些手握重兵的將領，在製定一項關乎數百萬人生死的戰略時，爭論的核心，不是誰的功勞更大，不是誰的戰利品更多。
而是責任，是道義，是如何拯救更多的人。
這，就是陸沉淵麾下軍隊的“魂”。
“我明白了。”
張震那張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動容。他對著林震天，微微頷首。
“是我考慮不周。”
聶雲的手指，最終點在了地圖的西側，沿著一條蜿蜒的路線，緩緩向北劃去。
它的是懷城，第一個關鍵節點，就是常沙。
“我們將走這條路。”
“它最長，也最難。我們會遇到無數硬仗。”
“但這條路上，有我們必須去救的人，有我們必須收回的土地。”
沒有人再有異議。
就在這時，指揮中心的主通訊頻道，忽然響起最高優先級的提示音。
【滴——滴——滴——】
一名通訊官立刻起身報告。
“報告！收到來自江城總司令部的最高加密指令！”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了主屏幕上。
一道金色的，帶著龍紋印記的指令文件，在屏幕中央展開。
莊嚴，肅殺。
【聯合司令部任命書】
【經司令部研究決定，茲命令：】
【以第一裝甲師、第三裝甲師、第六師、空降第一旅、空降第二旅為基礎，正式組建“北上集團軍”，番號【破曉】。】
【集團軍代號：利刃。】
【破曉集團軍，為華南戰區最高優先級戰略機動力量，負責打通南北生命線、收複華中失地、迎接北方同胞之全部作戰任務。】
【集團軍所屬單位，在任務期間，擁有一切戰術自主權。沿途所有地方單位、幸存者勢力，必須無條件配合。】
【任命：】
【第一裝甲師師長聶雲，為破曉集團軍司令，兼任集團軍政委。】
【即刻起，晉升少將軍銜。】
【此令。】
【總司令：陸沉淵】
指令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枚燒紅的烙鐵，印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上。
整個指揮中心，落針可聞。
【破曉集團軍】。
【代號：利刃】。
一個新的，注定要在這片廢土上掀起滔天巨浪的戰爭巨獸，在這一刻，正式誕生。
李俊，林震天，彥勝軍，張震，四個人幾乎是同時轉身，麵向聶雲。
“啪！”
一個無比標準，無比用力的軍禮。
“見過司令！”
他們的聲音，彙成一股，在這間地下指揮中心裡回蕩。
聶雲站在原地，看著那份任命書，看著眼前四位手握重兵的同僚。
他沒有激動，也沒有欣喜。
那張溫和的臉上，隻剩下一種被壓縮到極致的平靜，平靜之下，是山海般的責任。
他緩緩抬起手，回了一個軍禮。
肩章上的軍銜，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沉重。
他放下手，轉身，重新麵向那巨大的全息地圖。
地圖上，那條通往常沙的路線，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