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距離立冬越來越近,這氣溫也越來越低。
陳懷安獨享百草居,無人打擾,每日種草藥,曬草藥,看手劄,練練拳腳功夫,過得十分愜意。
“萌萌,今天天氣不錯,帶你出去放放風!”
吃過早飯,陳懷安抱著女嬰,走出了百草居。
他打算給女嬰做幾件花衣,再買些吃食。
常言道,財不露白,即便手中有些錢財,他花起來也要精打細算。
花得太多,容易引人注意,除了林柏楊賞的三兩銀子,其他的錢財,都不好解釋。
除了“購物”外,他還想打探一下,關於趙奢的消息。
另外,林柏楊還交代,讓他找些采藥人,補充到采藥隊裡,這並不是著急的事情,但自己作為把頭,也要上心些。
而且百草居很大,他一個人也忙不來,那院子已經有幾日沒打掃了,都長出荒草了。
眼看著入冬,進城置辦貨物的人也多了起來。
“哎?那不是阿六嗎?有些日子沒見到了!”
“噓!現在要叫陳把頭了!”
“什麼?”
“你這消息太不靈通了!”
“我上次進山采藥,被毒蛇咬傷,在家裡養了半個多月,哪知道發生了什麼!”
“之前,趙家三小姐重病,陳阿……陳把頭冒死進山,為三小姐采到了七葉蓮,趙家便將他送到了林家的采藥隊,後來,采藥隊進伏龍山,還是鎮武司的人護送,可惜遭遇黑龍寨伏擊,傷亡慘重,采藥隊裡隻有他一人活著回來了,不僅僅活著回來,還帶回不少價值連城的藥草,世林藥坊一高興,便讓他做了把頭,隻不過現在還是個光杆司令!”
“幾日間,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可不是嘛!家裡窮得連光餅都快吃不起了,父親冒死進山采藥,墜崖身亡,他也是個身子骨弱的,天可憐見,還真闖出了名堂!”
“沒想到,咱們陳家村的采藥人,也能出個采藥隊把頭!真是悔不當初啊!”
“悔個什麼?”
“當初,他家沒米下鍋時,若幫助一二,今日也能跟著沾沾光不是?”
“就你?還能有這覺悟?不想著吃絕戶就算有良心一次了!”
“你……對了,陳二狗子跟他關係不是不錯嘛?怎麼也沒見到影子?”
“這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前些日子,陳二狗托關係,進了鎮武司,當個打雜的,結果不小心碰掉了一個武旗的玉杯,雖然杯子沒摔碎,但那武旗也大怒不已,本要砍了陳二狗,後來聽說與趙大旗官有些關係,便先關了起來。”
“後來呢?”
“趙大旗官率領鎮武司去剿匪,反被伏擊,損失慘重,已經奪了官位,關進了大牢,至於陳二狗,沒了靠山……怕也是凶多吉少!”
二人竊竊私語時,突然撞到了什麼。
“你……陳把頭,您怎麼過來!”
“五叔,你剛才說陳二狗被關進大牢了?”陳懷安沉聲問道。
“不敢,不敢,您叫我黑娃子就行,據說是要砍了二狗子!”那人誠惶誠恐,連忙回答。
這人也是來自陳家村,與陳懷安的關係,已經出了五服,但按照村子裡的輩分,陳懷安應稱呼“五叔”。
“就碰掉了一個武旗的杯子?”
“陳把頭,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在鎮武司裡,最尋常不過了!”另一個也是陳家村的采藥人,叫陳虎子。
陳懷安一直待在村子裡,關於城內的消息,都是聽著父親的口述,而這鎮武司的事情,陳父說得最少,陳懷安了解得也最少。
“陳把頭,雖然您現在貴為世林藥坊的采藥把頭,但還是不可忤逆鎮武司的武旗老爺們,否則……性命也難保的啊!”
陳虎子提醒了一句,旁邊的陳黑娃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少言。
對於陳懷安來說,到了這個世界上,父親還沒見個麵就沒了,真正幫助過他的人,也就剩下一個陳二狗了。
如果沒有進城後,陳二狗前後張羅叮囑,陳懷安就不可能攀上趙奢的關係,更不可能進了這采藥隊,最終成為采藥把頭。
做人,得知恩圖報,這是人之常情。
而且,在這縣城裡想要站住腳跟,混個人上人的地位,也必須有個好名聲。
便是四大家族的人,都要些臉麵,平時施粥放糧,那趙家家主,更是被稱作趙大善人。
若自己也能有個“呼保義”,“及時雨”的名頭,那日後行事也方便許多!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陳懷安都不能對陳二狗的危險,視而不見。
隻是,想要從鎮武司的手底下救人,難度就和陳家村一個吃不起飯的采藥人,突然有一天,搖身一變,成了世林藥坊的把頭。
尋常人,做不到。
但陳懷安,已經不是尋常人了。
他買了些花布,吃食,包下了南市的所有獸奶,雇了幾個腳夫,將買的東西送到了百草堂。
到了下午,陳懷安到了林柏楊的府上,三四米高的黑沉木門樓,掛著許多琉璃骨燈,門口站著兩個門童。
陳懷安上前,取出二十錢,分彆遞給兩個門童:“勞煩通稟林大人,百草居陳阿六請見!”
大約半刻鐘後,一個門童走了出來:“跟緊我,彆走丟了!”
“有勞小哥了!”
陳懷安跟著門童,走進了林柏楊府,首先看到的一個影壁,用翡翠雕刻著《百鬼采藥圖》,無常持秤,人骨作引。
繞過影壁,便是庭院,滿是各種珍貴藥草,回廊柱上滿是十幾年的何首烏藤,這裡仿佛一個迷宮般,若無人領路,還真可能走不出去。
“這裡有著許多機關,你勿要亂動!”
“多謝小哥提醒!”陳懷安更加謹慎。
走了許久,才看到主廳,裡麵十分寬闊,放著十二張太師椅,牆角放著香爐,梁上懸三十六隻青銅藥鼎。
林柏楊穿著紫紋袍,手上正把玩著用各種藥草製成的串珠。
“為何今日才來?”
底層之人,大多見識短淺。
可林柏楊第一眼見到陳懷安時,就看出他不是個安生的人,讓人將女嬰扔進江裡,也是想看看他的心性。
原以為讓陳懷安當上了把頭後,第二天就會來拜會,可一連四五日過去,這陳懷安也沒個動靜,甚至連百草居都沒離開過。
既沒有見識短淺,一夜暴富就開始小人得誌,也沒有顯露任何野心,立刻前來表忠心,倒是讓林柏楊有些看不準了。
“回稟大人,小人回到百草居後,搬入了獨院之中,那原是林富所居,住了幾日,發現了一些物件,小人不知如何處置,想請大人定奪!”